看来我竟眼瞎至此,还真是对不住了。
方知渊摇头而叹:可惜,你知道蔺负青他那个人,无欲无求的,又不喜争斗厮杀,又疼我,又宠我
姬纳慎重地发问:疼你,和宠你,这两个词的含义,有何不同么?
方知渊被打了个岔,立刻不悦地皱眉:啧,这不重要。我是想要说,若不是师哥心软,金桂宫早就被灭了,轮得着我被一口一个尊首的叫着?
姬纳听得头晕脑胀,又哭笑不得:你你同我说这些做甚!
方知渊冷下脸来,道:刚刚不是你说,我师哥不跟我还能跟谁?
这话可不能容你乱说,我自然要把事情明明白白告诉你
我本来就配不上他。
老神木下,蔺负青与申屠临春相对。
蔺魔君神色阴郁,自言自语地叹道:看来我和煌阳仙首,终究是有缘无分。
倒也是,我们本就正邪殊途,性子又不合。知渊承着少年时的情分,两辈子对我死心塌地,我都觉着不值。
他能清醒过来,也是件好事。
申屠临春急得想跳脚:君上,这这这怎么会呢?别是什么误会吧!方仙首他待你那么好,怎么会突然就
蔺负青摇头。有些东西,就是得真做了道侣才能看得出来的。
知渊自幼将他看得重,后来又对他起了情愫,这些个他其实都知道的。
想必是真结了道侣圆了夙愿之后,反而冷静下来,发现并不是自己最初想要得那样美好罢
申屠,你离雪骨城离得早,许多东西不是那么简单
蔺负青顿了顿,闭上眼睛倚靠在老神木的树干上,也好,我便把实话跟你说清楚。
你莫被上辈子仙界的说法带歪了。什么仙有仙首,魔有魔君,平分仙界河山的,那都是糊弄人的。
仙道绵延几千年,根深蒂固,大大小小的门派林立。能是一个雪骨城可比的么?
蔺负青坚定道:这么明显的事,只要长了脑子的,心里都想得清楚。
申屠临春:
行吧,原来他竟然没长脑子。
还是两辈子都没长脑子
蔺负青清了清嗓子,开始幽幽地讲:要说当年,魔道初立,根本就是一团混沌之态。我虽立了王城,却还有无数你这种不服气的家伙隔三差五的挑事。
论修为,论仙龄,我都难以服众,全靠鲁奎夫和柴娥那两人撑门面。又有更多魔修一时难以接受这等剧变,寻死觅活的,发疯痴呆是,自相残杀的什么都有。
反观仙道
蔺负青怅然一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知道么?更何况,煌阳仙首力挽狂澜,他可是把快瘦死的骆驼给养活了啊
申屠临春陷入了沉默。
小妖童目光沧桑,眺望着远方轻轻道:君上啊,鲁雷穹有没有跟您说过?您有个毛病,一开始夸煌阳仙首就停不下来,也听不见别人说话
蔺负青长叹:以厄命之身继任最年轻的金桂宫主,一扫三大世家中的污垢毒瘤,契神刀,御金龙,登仙首之位统领仙道除了煌阳,还有谁做得到?仙界青史三万卷,此等壮举,闻所未闻!
申屠临春:
看,他说的没错吧。
蔺负青垂眸笑道:若不是知渊让着我,雪骨城都不必等那天外神来祸害,早几十年前就没了。
说到底,是我高攀不上他啊
蔺负青笑意渐染涩意,摇了摇头,扶着老神木站好了,自言自语道:就这样,也很好的。
申屠临春连忙伸手:哎呀,君上您慢着些。您是不是又头疼不舒服了?
蔺负青拂开申屠,他心头难受,像是罩着层潮湿又气闷的雾。
魔君自暴自弃地想:反正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哪天就死了。
还是不做道侣的好。
毕竟,死了师兄和死了道侣,那差的可大了。死了师兄,方知渊还是方知渊;要是死了道侣,那可就成方寡妇或者方鳏夫了。
这太难听了,必然不可以。
很好的,很好
蔺负青又自言自语了一遍,仿佛要彻底说服自己似的。
他揉了揉眉心,转身想走,却一个恍惚,被脚下的树干绊了个踉跄。
哎呀君上!小妖童吓了一跳,急忙搀住蔺负青的手臂,您节哀顺变呸呸,我是说您也别太难过了,伤神魂的。我先送您回房去吧。
蔺负青怔怔不语。
细白如瓷器的指尖在树干上渐渐扣紧。
申屠临春更急:君上?蔺负青?
不对。
蔺负青用力闭了闭眼。
心绪剧烈波动会伤神魂,这个他当然知道。尤其大悲大怒,若在神魂虚弱的时候,简直是最需要避免的情绪。
这不对。
蔺负青心头一惊,后知后觉地暗道:不可能,方知渊怎么可能在自己神魂如此虚弱的时候,突然要和自己和离!?
虽然这么个说法实在滑稽
可他难道,就不怕自己难过得碎掉了吗?
若说方知渊终于不再痴情于他了,不想再与他做道侣了,蔺负青是信的。
可若说方知渊变得不再在意他的伤病,甚至开始舍得主动刺伤他了
蔺负青这要是能信,那他简直白养了那颗傻星星这么多年了。
魔君神色阴晴不定,忽然不顾申屠的惊慌呼声,拂袖转身就往方知渊的洞府走去。
和离可以,和离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得问问清楚。
绕到方知渊的洞府需要走不少路,虚云峰内禁凌空,只能靠脚程。
蔺负青体力尚未完全恢复,又不喜被申屠扶着搀着,等他一路不停歇地自山路走到方知渊洞府前,额上已经见了细细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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