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已是两具被阴气反噬而死的焦尸。
吴尚大笑起来,来,把那牢里中等和下等的魔种都提出来,放到金架下,灌阴气!
明日一早,把这魔君吊在雪骨城城门上,我看他求不求饶!
这一晚,死了百余魔修。
蔺负青浑身上下十二经脉全断,再也留不住哪怕一丝的阴气。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直到无泪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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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哥!
师哥醒醒!你哪儿难受!?
不知在旧忆里沉沦了多久,无边的黑暗中猛然伸出一条坚实的手臂来,将他紧紧搂住。
蔺负青猝然睁眼,他咬牙弓着身缩在喜床深处,五指紧紧攥着身下的被褥,绣了金线的红被在他指下褶皱成一团,又被汗浸湿了。
夜色中隐约透出方知渊染遍焦急的眉宇,他跨上床,把蔺负青连人带被裹进怀里,师哥,你看着我看着我!
他本就因担心蔺负青而睡得不熟,深更半夜身旁骤然紊乱的喘息,几乎是瞬间就叫他惊醒过来。
黑暗中蔺负青只是喘息着,瞳孔深处有迷雾一层层地漫上来。
他艰难地皱着眉,唇间混着血吐出破碎的语句:是我是我错了吗
可是这两辈子的每一步,分明都是他无怨无悔地踏下的。
他一直奋力地前行,不回头,不停留。他一直信着只要自己足够强大无畏,哪怕是天上星辰也能握在手里。
如果这也是错,他又是从哪里错的,从哪里错的!?
天河倒悬,记忆走马观花疯狂回溯。蔺负青脸色渐渐青白,呼吸愈加急促。他连声咳着,紧抿的薄唇间涌出更多鲜血,全染在方知渊的衣襟前。
方知渊脸色早就全白了,此刻手指都在发抖,师哥你、你别吓我,你跟我说句话
第146章命途始终折雪骨
蔺负青下意识地攥住方知渊的手,意识又模糊了,模糊中他听见别离的夜雨,看见碎裂的剑刃残光,又嗅见怒放的红莲香。
他茫然踉跄在记忆里,这回就连重生禁术也救不了他,他找不到一条可供真正重来的路
最后他走在一条晴朗的山间小路上。
一双干燥温暖的手牵着他的手,灰色道袍随风鼓动。
那年春初风正料峭,白衣少年走得无聊,抬脸问眼前的道人:师父,救世仙究竟是什么?
道人不回头,淡淡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救世仙,救世仙
!
蔺负青猝然睁大双眼,他浑身剧颤,如坠冰窟。眼前的夜色太浓重,黑得令人喘不过气。
你是仙人的命格。你该做一个普度苍生,救济三界,力挽狂澜的慈仙
何谓救世仙。
师父当年为何选他?
不错,他自幼一身逆骨,不服天命,这都是尹尝辛给他调养出的恣意心性。
可倘若他的这般心性,亦是所谓天命定数呢?
他以救世仙这三个字立道心。如果现在告诉他独自追逐强大,竭力庇佑众生,呕心沥血去救他想救的人这样的路是错的,是走不出来的,那就无异于要将蔺负青这个人从骨子里彻底打碎。
可倘若蔺负青的存在,本就是所谓天命定数的一环呢?
心口骤然紧缩,此处终于不必死忍,蔺负青疼得低哼一声,挺身又吐一口血。他将额头抵在方知渊肩上,那人的手被他攥得发青。
方知渊慌得六神无主,他此刻灵流被封,什么都做不了。再看蔺负青这般状况,怕是已经起了心魔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万万不会相信有修士能这么大半夜睡着觉就生出心魔,更勿论还是一贯坚韧清明的他师哥。
而这么个呛血不止的样子,更是像极了某些他至今也不敢面对的画面。
别哭,别哭,师哥你难受跟我说说话行吗,方知渊急声哄着,忙乱地给怀里人擦着嘴角的血,你先醒醒,不能这么吐血
蔺负青喘息不定,他模糊地听见急切唤自己的声音,可意识依旧无法清醒。
这么些年来,他虽知尹尝辛定有秘密,可他信师父,不舍得师父为难,想着反正师父不会害他,于是从来不追问。
他竟从来都没有回忆过,在师父还不是他师父的时候,究竟是以怎样的目光看着他的。
倘若尹尝辛牵着他的手,引他踏上的那条长长的山路从一开始就是歧路呢!?
蔺负青浑身剧烈地痉挛两下,他闭眼咬牙,后昂的脖颈挣出青筋,喉中猛地哭出一声极尽压抑的呜咽!
仿佛支撑他半身的脊梁都被抽离了。
他的魂灵向后倒下,倒在茫茫夜空里,倒在幽幽深海里。
头顶裂开一双眼睛,瞳色灿金,渐渐地变成了尹尝辛那双狭长的眼眸,瞳孔轮转不息,永恒地注视着他。
那条去仙界的长路,曾经途径烟雨蒙蒙的乌青小镇。
尹尝辛别扭地站在凡俗界的小贩前,闷头在袖里摸着铜钱,买过一串糖葫芦给他。
情真情假,意深意浅?
这条路的尽头,他孤身补天神魂将碎,是尹尝辛亲临,雪白拂尘拂去雨丝,震慑仙道接他回家。
不
如果支撑他的骨注定要被折断。
那么至少不要再夺他的这份血肉。
滴答。
忽然,一滴温热眼泪落在他的脸颊上,滑下去,很快就冷掉了。
他分明没有哭,是谁在哭?
蔺负青眸子渐渐聚焦,他看见方知渊眼眶湿红,将他搂在胸前。
他吐了那么多的血,知渊几乎大半个身子都被他弄脏了,还紧紧抱着他。
蔺负青怔怔开口,呢喃道:别
什么?你说什么?方知渊回神,失措地俯身下来,脸贴在蔺负青艰难开合的唇边,哪儿疼,还是想要什么?
蔺负青看着他,轻声道:别哭。要你别哭。
那些将他压垮的汹涌情绪,好像万丈铁山被化作了柔水似的,在他伤痕遍布的心头流走了。
酸疼,又泛着痒。
知渊。他艰难伸臂,袖子滑落,露出洁白的一段手腕,我没事了,没事了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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