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浮猛地惊恐嘶吼道:别走,阿渺!!
我的夫君我的
孩子
那一缕残魂,终是缓缓湮灭。
这个为了三界毅然赴死女子,她灰飞烟灭之前,竟不是大义凛然的,也不是慷慨激昂的。
她佝偻着,啼哭着,伏低到尘埃里去。在未能尽到为人妻母的责任的痛苦和愧疚之中,被撕烂得支离破碎,就这样
消散了。
阿渺!叶浮悚然,下意识往前扑,风与碎魂的光点从指缝里穿过。他踉跄往前两步,这就要往阴脉里栽。
叶浮!方知渊反应最快,双臂强板着将他往回拖,厉色怒道,你要干什么!你女儿就在跟前,你要干什么!
蔺负青倏然眼神一变,知渊,当心脚下
开口已经迟了,叶浮毫无章法地挣扎,方知渊被他带得失衡,两个人一起狠狠摔在冰利岩石间,径直往断崖处滚!
一切动作都在电光石火间。方知渊骤然发力,单手钳制着叶浮,另一只手召出煌阳,登时横插进一道石缝之内。
铛!吱嘎
刀刃抵不住这么大的冲力,煌阳快速倾斜,下坠之势又起。
千钧一发之际,轰然光柱升起,蔺负青十指幻出的符文结成巨阵!
呃!砰然一声,方知渊后背撞上坚实屏障,眼角余光一扫,忍不住低声骂了句。寒气腾腾的阴脉就在身下咫尺
方知渊喘息着,借蔺负青一只手的拉力,拽着叶浮爬上来。他甩开煌阳刀,噌地一下血气就冲上了头,叶浮!!
他手上青筋暴起,掐着叶浮的脖子劈头骂道:你找玉女把自己的心肝肺都给找丢了,叫叶四看着她爹往阴脉里跳!?
叶浮仰倒在那里,喘息起伏不定。方知渊猛地摁着他半边脸往地上砸下去,她造了什么孽,小时候丢了娘,长大还摊上个寻死觅活的爹!
蔺负青惊魂未定,连忙从旁将他拦腰拉下来,好了知渊知渊!哪有你这么打人的!
方知渊眼神变了变,舍不得跟他师哥硬来,得空又踹叶浮一脚,被蔺负青一把搂怀里拖下去了。
叶浮不做抵抗,眼中却渐渐地回来几丝光亮,半晌,他忽然大梦初醒般惊起来。
回头一看,叶花果站在半远不近的地方,默默低着头,肩膀耸动着。
她咬破了唇,血和眼泪滴答滴答地往下掉,显得很是可怜。
叶浮一时竟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叶花果挪动两步,打个哭嗝,小声道:爹爹
叶浮哑着嗓子,茫然道:我
娘亲她,娘亲她本来有给爹爹准备重逢礼的呜,呜是,是一把剑鞘
叶花果又边哭边抹泪,却怎么也抹不尽,但、但是,但是果果儿弄丢了,对不起呜呜呜爹爹对不起
蔺负青拉着方知渊站起来,轻声对叶浮道:渺玉女最后的思念,叶剑神也亲耳听了。何况渺玉女大仇未报,请您三思。
叶浮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他形容狼狈不堪,神情更是从未有过的痛苦脆弱,
阴脉的银波依旧荡漾。蔺负青居高临下,静静地凝视他片刻,垂眸挽了一下方知渊的手臂。
走吧,知渊,他轻声道,让他们两个静静。这里没咱们的事儿了。
方知渊仰视阴渊之上,目光沿着黑暗一路攀爬至一线天穹。
他低声道,如果按渺玉女所言,咱们的麻烦事儿怕是都在上面呢,师哥。
魂木
忽然,叶浮开口了。这个男人将脸深深地埋进双手中,唯有疲倦的声音低低传出来:
虚云的魂木已被涅盘火复生,盘宇仙人的躯壳,此刻大约都复苏完毕了。
你们要如何做?
蔺负青想了想,手指阴渊上方,言简意赅道:先上去。
这些日发生的事情太多,需要仔细思索的事情更多。首先最重要的,还是先从这么个与世隔绝的地底下爬上去,看看外头究竟怎样了。
他刚那么一指,就见上头有东西扑棱棱落下来。定睛一看,却是一只传讯纸雁,越过魔君素白衣袖,径直往方知渊身前飞去了。
蔺负青转身问:书院?
方知渊摘下纸雁,快速扫了上面信息,眉头渐渐紧皱:是袁子衣的来信。
他一边看一边念出来:外面不妙,天外神的躯壳果然都活了。识松书院乱战,陈芝道要对古书摄魂,在藏书阁内打起来了
送来的传讯纸雁详细写了结果,行文就如袁子衣这个人般老实稳重,其中惊心动魄却不下于玉女巫渺的骨文。
包括三百年前的那片空白,整个识松书院的概念在瞬息间凭空建起的过程。包括仙器古书来自盘宇上界,有着制造幻象、干扰记忆之力正是最初为第一批育界生灵编织记忆的罪魁祸首。
这三百年来,古书寄身在掌管史籍的识松书院,负责监视着此间众生,不叫人发现史书中的纰漏。
方知渊同蔺负青细细讲罢,末了嗤笑一声,自嘲道:难怪我当初入藏书阁,三个月寻不出半点蛛丝马迹,想来是入了古书的幻阵而不自知
亏得他神魂强韧,想来是随着时日增长,幻术也开始蒙蔽不了他的思维。
是他渐渐意识到其中不太对劲,那夜又与师哥计议良多,次日古书才会突然对他起了杀意。
蔺负青摇摇头,那些小书生,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这真相。
方知渊手掌一扬,将传讯纸雁上最后一行字亮给师哥看。
我辈不生,历纪无存;我生之后,史从我始。
那是陈芝道的笔迹,遒劲飘逸,却略显虚浮,想是已经受了重伤。
可他依然坚持在袁子衣的传信最后添上这样一句话,仿佛是昭示着某种刚毅决心。
蔺负青笑:史从我始?这位陈副院好狂放。他将长袖往腰后一负,仰头看天,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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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之上,太清岛早化作一片焦黑废墟。
岛屿上方,凌空站满了刚刚复苏了神魂,自上界侵入育界的天外之人。
恶战的硝烟渐渐散去,太清岛的轮廓清晰起来。尹尝辛静静地倚坐在魂木之下,一身道袍尽被血染,他闭着眼,气息微弱。
天外之人自两侧分开,有一道白衫人影缓慢步出。
在各个俊美的盘宇仙人中,这人的相貌显得那么平平无奇,却身带着一种捉摸不透的古怪气息。
一个天外神躬身道:尊主英明神武。我等按您的吩咐,在太清岛上设伏,果真擒拿到了叛徒。
尊主似乎并不高兴,平静地问道:死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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