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阿渊,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知渊艰难地撑着沿途岩石,半是膝行半是爬地挪着身子,一点点靠近这抹为他而来的雪白明火。
他看着蔺负青跪着浸在阴渊冷水中,就忍不住心如刀绞:你你先起来。师哥,你站起来
一层结界,隔着两个人。
他没有办法靠过去抱住他,而他也一样。
才短短大半日不见,方知渊已经虚弱到一种无法想象的地步。短短几步路,他竟连爬都爬不过来。
半途一个脱力,人就斜斜地撞上阴渊冰冷的大地,蜷着身子抽搐般咳喘。
知渊!蔺负青下意识砰地拍在结界上,他眼尾一下子就红了,无措的声音好像抖碎了一地,你别过来了,你别动了听见没有!
这时忽然间,他似乎听见不远处的黑暗中,应声响起一阵微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吸气声。
又好像有一道道目光在惶恐、不安又愧疚地来回,这种感觉十分微妙,且十分地诡异。
蔺负青猛地将五尺清明一抬,灯光照出了影子
那都是抱团躲在不近也不远处的,一个个育界修士们的影子。
霎时间,蔺负青只觉得一股血直往脑子里冲,他怒极之下牙齿都在抖,杀意汹涌而泻,你们你们就这么干看着他!!
没人敢应答。黑暗中,瑟缩的眼神在方知渊和蔺负青之间来往,然后怀着沉沉的负罪感移开了。
方知渊却苍白地笑了一声,嘶哑道:你别气,是我叫所有人都别靠近我的
他再次撑起发颤的手臂,迟缓地爬起来,我出了问题是祸星,祸星好像在拉扯我的魂魄,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
蔺负青放下五尺清明,失神地看着他。
方知渊终于靠过来,将身子贴在结界边缘,于是蔺负青的灯火也笼罩了他疲倦青白的脸。
师哥方知渊很吃力地抬起一只手,摸索着张开来,想与蔺负青的手十指相贴。
他略眯着双眸,不知是因为困倦,还是因为视线模糊,所以,有人敢靠近我,我就打他除了你,还有谁受得了?
蔺负青也将身体贴过去,可是触碰到的只有冷硬结界。
两个人其实已经身挨着身,手牵着手,脸贴着脸可是得到的只有冰冷,没有丝毫对方身上的体温。
混浊的夜穹下,延伸着辽阔的阴渊,无边的结界,还有近处与远处的十万人。
和渺小的两道影。
和一点光。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
方知渊抬头恍惚地望着祸星,苦笑道:师哥,你知不知道,你当年到底救了个什么啊
蔺负青也抬头,道:我知道。
他眼里倒映着祸星的红光。
你不知道
我知道,刚知道的。
是一颗星星。你看,我从小就说的。
方知渊低头笑了一下,似乎很是满足。
他低声呢喃:足够了。
然后,他转过脸来直直地望着蔺负青,五指用力微屈,道:师哥,听我的,回育界吧。
蔺负青想都没想:不。
方知渊有些急了,呼吸又乱起来,你听我说!明日尊主就要在结界内灌注阴气,炼制炉鼎。我乃祸星,到时或许还能寻得一丝转机;大不了真做了炉鼎,以我的修为还能伺机逃跑
可是你,师哥你留下是十死无生,你必须得回去。
说着,方知渊神色渐凛,左手一扬,双指间赫然夹着一枚锐石。他做了个在自己脖颈比划的动作。
当然,你要执意寻死,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先死在你前头,还是陪着你。
第188章主仆断心孰真假
青杖上的灯火柔柔映在水间,倒映出雪发白衣的身影。
阴渊里长风吹过,雪白的与暖黄的色泽就被揉皱在一起,化成更惹人心动的明光。
蔺负青跪坐在结界前,抿唇轻声道:知渊。你曾说过,是你害得我命途坎坷。既都这样说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他看着近在咫尺却不能触碰的方知渊将锐物比划于脖颈旁,一时间有些恍惚。
好像两辈子零零碎碎的岁月,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落成心头一场雾雨。
我的毕生所求便是你。熬干心血,步入穷途,都愿为你。
所以若你不得善终,就是我两世空错付。
魔君轻叹一声垂下脸来,纤长睫毛半遮玉眸,哽声道:方知渊,你何忍这样对我?
方知渊蓦地一震,一时间只觉得胸口剧痛如裂,悲哀与酸楚一同没顶,世上再无比这更诛心的话。
他猛地将石块攥进掌心,受不住地侧过眼去,入眼的也都是嶙峋突兀的黑色。他喉结涩然滚动,你别胡说。我不是不得善终我已经
蔺负青却更加悲怒,咬牙道:对,你倒是心满意足了,只留我心意难平!
方知渊低埋下苍白的脸,一句话都不敢回嘴。自己好像怎么说怎么错,五脏六腑已如火烧般,脑子里更是一团乱麻,只得闭嘴默默听着师哥骂他。
他浑身被冰水浸得几乎湿透,连鬓角都被冷汗打湿了,又落魄又凄惨的样子,活像夜雨里无家可归的虚弱野猫。
蔺负青看着他如此样子,反而疼惜得不忍再逼。魔君一手撑着五尺清明站直身来,目光寒气滚滚地四下一扫:顾闻香,我知道你在看着,给我滚出来。
顾闻香早就躲在旁边半天,此刻见魔君冷声叫他,知道逃不过去,只好苦笑着摇开轮椅,来到那抹灯亮之下,莲骨,别来无恙
蔺负青不跟他废话,四面看着无人偷听,压低了声音道:穆泓把所有话都交代了,你有能回去的法阵。
顾闻香苦笑更深,缩了缩脖子摊开手道:莲骨,你这是要抢我的命啊。
蔺负青道:别废话,拿出来我看。
顾闻香幽幽一笑,故意眨眼小声道:这四下里可都是人,你真的要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唯一能回育界的传送法阵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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