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芝道低声惊叹:他料到了会这样么,所以才将育界的天地灵气都引走?
不一定。或许只是巧合,或许叶浮说着,摇头一笑,谁知道魔君在想什么。
剑神眯眼感叹了一声,这个人啊他到底是在与天下赌,还是在赌天下啊。
若非育界齐心,也不会逼得尊主打通两界;而若两界不通,没有盘宇灵流灌入,就蔺负青这么疯地抽调育界天地灵气,育界必然会被消耗上一大截。
而此刻,早已分不清是一人救世间,还是举世救一人。逆溯到半日之前,又有谁能料到呢?
一旁,鲁奎夫深深地闭目,仰头慨叹。
君上终究是君上。
遥远的盘宇天际,蔺负青垂着头,艰难沙哑地笑了。
你他金眸泛着很虚弱的一点光,眼角也淌着血,好像要输了。
意识已经开始朦胧,精神与肉身早就双双突破了极限,连每多一次呼吸对蔺负青来说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可他竟还能笑着。
育界齐心助他魔君是当真没有料到。
只不过他知道,自己这样大闹一通,放走十万炉鼎,两界被盘宇人怒而打通乃是迟早的事。
蔺负青原本还想着,倘若自己身死之后,两界连通盘宇降临,这样做是护住育界的唯一方式。今生就终于能得两全,可以为知渊赴死,也不必做那祸世罪徒。
却未敢奢想,这副残躯竟能承了三界的意念,至今烈火不熄,炽光未灭。
既然如此。
蔺负青暗想,既然如此
一个此前其实一直没有当过真的念头,重新自死灰中复燃。
他是真的想和知渊一起,活着回家的。
尊主长久地沉默着,直到蔺负青终于出剑,他还是沉默着。
接连的失策,接连的无法理解,仿佛正将这个高高在上惯了的神明从神坛上一阶又一阶地拖拽下来。
也罢,也罢了。如今我也是很想知道
尊主长叹一声,举起了双拳,杀意如山压来,究竟是我先输,还是你先死。
皓月当空,天清如洗。
最后一个身陷在盘宇界的修士回到育界的时候,那穹空上的巨门徐徐收拢。
有人惊呼,糟了,阵门阵门要关了!!
可是两位仙君还
那座阴气纵横的孤岛上,终于只剩下方知渊一个。
不远处,成千盘宇仙人还包围着此处,如秃鹫盘旋在将死之物的上空等待着啄食尸首。
他们远望着那白焰与尊主一次次化作残影激烈碰撞,静默着,等待蔺负青油尽灯枯。
方知渊没有哪怕瞬息的犹豫,他踉跄回身,喘息着抽起煌阳长刀。
刀尖有万千银光相携而去,如天河倒悬,砰然劈在结界之上!
方知渊咬着牙关。他也早已重伤到性命垂危,哪怕中途有过阳气护持,也不过是将人从濒死之际拉回来一口气罢了。
此刻强行催力,顿时吐血不止,心腔胸膛肚腹各处的伤口再次崩裂,其状惨不忍睹!
不仅如此,体内好容易稍微安定下来些许的阴气又开始躁动。经络里痛得好似冰刀乱刮,寒针猛刺。
可他不管,只是几近偏执地赤红着眼,一刀又一刀劈向同一处,直到煌阳刀锋上被阴气凝结出冰晶,冰晶又被击碎。
结界击不碎。逐步破碎的是一直苦苦维系在表面的冷静与坚硬。
从黎明到日暮,再到如今暗夜。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蔺负青一步步踏满鲜血地向自己靠近,终于挡在了自己身前。
而他,却连一道结界都走不出去。
天门巨阵越来越小。
育界里,渐渐有人绝望地掩面而泣。
魔君怕是已经
方仙君他至少能回来一个也好啊!
他不会的。
阵门前,鱼红棠双眸无光,轻轻自语,他死也不会丢下青儿哥哥一个人他们都一样的。
她也早已耗竭气力,只能怔怔盯着那巨门的缝隙一点点变小,再变小
直到咣然合拢。
化作万千破碎符文飞散于夜色之中。
不
这一刻,无数人异口同声地发出茫然的字节。
回家的门就此消散,将打开它的那两人留在彼方炼狱。
四面八方没有了声息。
方才苍生燃灯,如今却如坠冰窟。
还有人怀着最后一点明知不可能的期盼,惶惶然地遥望着混沌天空。
或许,蔺负青当真能败了尊主呢?或许,方知渊也能击穿那坚不可摧的结界?
或许,两人能自那四下里虎视眈眈的万千盘宇人的包围中杀出来,真如一对神仙眷侣般携手踏云而归?
虚幻得好像一场美梦。
可是。
蔺负青已伤得实在太重了。
某一刻,残破手指终于无力地松开,雪白的长剑就在风中坠落下去。
图南没有碎,但是他的主人再也没有拿起它的力气了。
于是尊主的那条手臂破空而来,伴着哧喇一声裂肉声,径直穿过了蔺负青的胸腔!
那单薄残败的身子弱弱地抽搐了一下。
蔺负青涣散的眼眸里似还挣扎着最后一点点意志,可是四肢却一点点瘫软下来了。
眼睑终于沉重地垂闭,魔君惨白的颈子向后折去,唇瓣无力地抖颤微张,凝了血的发丝很快挡住了面颊,他仿佛将死的枯蝶。
蔺负青师哥咳!!
孤岛结界内,方知渊身子猛地摇晃,终于支撑不住跌跪下来。
他面如死灰,口中接连呛出的鲜血尽洒在煌阳刀上,而神刀之上有细密裂缝从刀柄到锋刃,蔓延、蔓延
那把炽热、刚烈、无坚不摧的煌阳刀,前世曾做了百年仙首名号的煌阳刀,就这样碎在主人痛苦颤抖的手里!
美梦被鲜血浇醒。
尊主狂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的唇角也涌出了血沫,脸色也苍白下来,却还是笑着。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