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可叫人发现?女人急促地声音传来,紧紧勾住身旁人的脖颈。
男人摇了摇头,借着月光打量,竟是宁王。
他有些不悦,急躁道:眼下多事之秋,不是说过了不要差人找我么?
寿康宫里住的是孙昭仪,高皇帝生前新纳的昭仪,比起其他的妃嫔,算作宠妃之一了,可好景不长,进宫不过半年,高皇帝撒手撂西,苦了东西六宫貌美如花的那些妃嫔了。
孙昭仪勾手依偎在宁王怀里,嗔怨道:你老久不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我想问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宁王皱眉看她,一身的脂粉气让人刺鼻。他忽然想起来上回在月华门上,手指头留的那股馨香味萦绕在心头,想起楚锦玉那抹多情的眉眼,索性越看孙昭仪越觉得心头厌恶,挣开手背道:你好自为之,问本王做甚?
孙昭仪浑身一愣,抬起头惊讶问道:你什么意思?要过河拆桥么?当初是你叫我假称有孕,现如今日子一天天过去,你叫我怎么遮掩?
宁王不耐烦坐在椅圈里,压着声音道:当初是为了救你的命,若是本王不出此下策,你早随着大伙殉葬了,哪里还能活到今天!
听见他推诿的话,透着无情无义,她忍住眼泪怨他:可我将身子给你,你不该救我么?
宁王是个流连花丛中的行家,也许起初是有真心的,可他的真心也是有限的,过了时效也就一文不值,甚至可以弃之如履。
不提也就罢了,提起来就让他恼火,指着她骂道:本王救你时是怎么说的?交代你办的事,怎么只单单死了一个顺妃,那司马钰小崽子怎么还好好地坐在龙椅上?
顺妃是宁王派孙昭仪害死的,原本是要连同司马钰一同解决的,可后来却只死了一个顺妃。她也纳闷,药是下在膳食里的,司马钰向来和顺妃一起用膳,可偏偏司马钰无事,若不是走漏了风声,怎会如此?
既然是走漏了风声,可顺妃又为何死了?
孙昭仪恨地骂他:你还说我,那你为什么不早些来,高皇帝停灵二十七日,一直到登基大典那日才来,这么多天,你死到哪里去了?
若是能在登基前抵达郢都,也许事情还有转机,毕竟司马钰年幼,哪里有本事和他这个手握兵权的皇叔抗衡?可如今一切都晚了,说什么都没用,司马钰登基,他若再起兵,那就是谋反,言不正名不顺,要遭天下人唾弃。
越想心里越窝火,猛地抬手将她拂在地下,指着她骂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本王!
望见他发怒的模样,忽然害怕起来,她不过是个死了丈夫的小小昭仪,借着假孕的名头逃过了殉葬,她如今无依无靠,除了眼前的人,纵然今天才看清他的面目,可她无可奈何,更没有退路。
拽住他的直身,惶恐求道:我错了,是我不对,你带我出宫,殿下,求求你带我出宫,我不想留在这里等死。
出不了宫,留在宫里头,日后假孕的事情一旦戳穿,她必死无疑。
孙昭仪跪趴在地下,悲哀到尘埃去求他,她没有依靠,只有眼前这个负心人。
原本就厌恶了,如今哭哭啼啼的模样让他厌恶更甚,伸脚踢在她肚子上,厉声喝道:自己做的孽,凭什么叫本王给你担着!如今宫里都是那阮澜夜掌管,上回本王已经吃过一回亏了,他现在就等着揪本王的错处,本王要是带你出宫,岂不正中他的下怀!
早知如此,还不如吊了脖子去殉葬!她瘫坐在地下,泫然欲泣扶住一旁的杌子,哀凄道:那你要我去死么?
他日那些甜言蜜语原来都是假的么,她有多么后悔,司马徽对她那样好,她为什么要受他的蛊惑,瞧,报应来的这样快。
总之带你出宫连想都不要想。他错眼瞥见她跌在地下,满脸泪痕的模样有些悲哀。狠心走出去,开了门又回头道: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后半夜下了雨,刮了很大的风,雕花隔门在那里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承乾宫明间的槛窗没有关,每日酉时有专门的宫娥下窗户,可白日里太热,晚上锦玉就没让下窗户,谁知夜里刮起大风来。
阿玉,阿玉,你醒醒。
头疼欲裂,睁不开眼睛,她好像看见了阮澜夜,她就那样坐在她床榻边儿上,很着急地拉住她的手。
她朝她抿了抿嘴,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双手像是被下了钉子,她想抬手摸摸她的脸,可是却够不到。
渐渐没了意识,似乎听见碧蓉在床榻边儿上叫她,原来刚刚是个梦。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主子碧蓉披着交领袄裙,有些慌乱摇着锦玉,她瞧着昨晚就不大对劲,夜里下雨刮风,她起来关窗看见她挂在床边,怎么叫也叫不醒,一摸额头,烫得惊人。
一迭声叫人,嬷嬷清茹和小太监全都爬起来,小太监吓道:怎么办?主子怎么着不是事儿,要不要通知阮掌印?
嬷嬷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急骂道:侉子,赶紧去叫太医,掌印又不是太医,叫他有什么用!眼下天还没亮,等天亮再说。
众人都作鸟兽状散开了,碧蓉跪在脚踏上淌眼泪,望着锦玉灰白的脸哭嚎,揽住她的手臂抽噎道:主子,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我怎么办?
人还没死呢,嚎什么!
碧蓉突然呆怔住,回头看见阮澜夜站在身后,吓得连忙跪在地上,结巴道:奴奴婢该死!跪在地上偷偷拿眼往上乜斜看,朱红深色的曳撒映入眼帘,膝襕纹样上有些褶皱,大约也是刚得的消息,半夜里从被窝里爬起来就赶到这儿来的。
阮澜夜站在脚踏外细细描摹榻上的人,她就安静的躺在那儿,没有人打扰,煞白的脸色没有血色,让人心疼又气恼,沉声道:都下去,宣张医正进来。
太医院晚上有专人值夜守,防的也是这样的突发状况,张医正惶惶恐恐背着医箱进来,两只眼皮还在打架,似乎也是急忙忙被抓来的,忙要低身作揖,她抬手挥了挥,淡淡道:赶紧瞧瞧。
张医正上去又诊脉又翻眼皮,隔着帕子拿手背试了一下额头,有些发烫,回身扶道:是伤寒成热症,开两幅汤药喝下去,冲冲热火,等天亮就能消退了。
伤寒?好好的怎么会感了风寒,底下的都是死人么?
她抬了眼眉梢,寒声道:下去开药罢。
张医正俯首称是,一直退到门槛上才出殿门。外间又刮起大风,她踱步至窗前阖上窗户,室内归于静谧。
娘
床上的人突然传来声音,阮澜夜关窗户的手一顿,以为她醒了,遂上前查看,刚要问却听见她闭眼又喊了声娘。年纪轻轻总是对娘亲很依赖,又何况自小就没娘亲的人。
有发丝飘在脸颊上,她抬头替她拨开,撩在耳后,也不知是不是发热的缘故,觉得指下肌肤似乎要烧起来。
她卧头躺在那里,眉头紧蹙,大约是做噩梦了,睡得极不安稳。
下意识抬手在眉间轻轻抚摸,她想靠近她,只有当她睡着的时候才可以,倾过身子在她眉间落下一吻,轻轻柔柔。
作者有话要说:
紧赶慢赶写了三章,不知道和不和胃口,大家阅读愉快吧!谢谢一直支持的小天使们,入V评论照例发一轮红包,大家乐呵乐呵,时限24小时之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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