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澜夜抬步朝她走去,有种无形的压迫感朝她笼来,只见她轻声哂笑道:娘娘怀疑臣,是没良心,还心术不正。一面说一面在人看不见的当口,照准在她屁股上来了一下。
脑子里轰然炸开,顿时红了脸,浑身怔住,光天化日之下,她居然敢居然敢这样!
还说她心术不正?到底是谁心术不正,她心里没有数么,她气结骂道:厂臣真真是无法无天。说完脚一跺,就进了明间殿里。
见她嗔怒的模样,澜夜嘴角咧的更开了,撩拨她能让人上瘾,也叫她心情大好。回了宫,要再想光明正大恐怕是不大能够了,也怪道阿玉想出宫,有时候想想,在宫外头的确要比在宫里快活,在宫里,每回见了她还得端着拘着,她想拉一拉她的手都得背着人,想想也真是憋屈。
她没有抬脚跟进去,噙着笑意出了夹道,刚转身就看见风风火火赶来的扶顺。
扶顺见他脸上带着笑意,壮着胆上去巴结道:干爹今儿心情好,是不是遇上好事了?
她没应他,捏着帕子擦擦手,呲嗒道:行了,别你娘的乱打听,又出什么乱子了?
一句话被蹶到南墙上,扶顺怔怔地不敢造次,干爹这人就是这样,好话坏话都要挨呲,也不知能拍上他老人家马屁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忽然想起来,忙跟在身后哈腰道:是太妃娘娘,刚刚寿康宫来人说,孙太妃喝了点雄黄酒失足落了水,太医赶过去,没能拉回来。说着叹了口气,可怜见的,说是没让人跟着,自个儿喝了酒去逛花园,从湖里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脉象了。先是没了皇嗣,近来总郁郁寡欢的,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儿,唉,也是命里定的。
阮澜夜听了脚步一怔,既又往前走,夏日的太阳晒在后脖颈上热辣辣的,她淡淡吩咐道:找内阁商议商议,拟个谥号厚葬了罢,去詹事府知会孙大人进宫,后半辈子没见到亲闺女,临了也该见一见了。
活着的时候没能见着,死后再见也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宫里头就是这样,将姑娘送进来,说是享尽荣华富贵,可斗了一辈子也不知道到底能落下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说到底不过才二十来岁,人生还有大半辈子的光景,转眼间说没没了。
喝了雄黄酒失足落水?端午佳节的,谁知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横竖人已经没了,再追究下去也没有意义。
顺着游廊往龙德门上去,天儿热得厉害,稍微动两下就浑身热汗淋漓,她有些不耐烦甩着襕袖扫风,路过南司房突然听见传来声音骂道:你长本事了是不是?别以为进了乾清宫就飞上枝头成凤凰了,你别忘了,你这条命是谁救的?大街上的秃癞子还晓得知恩图报,贵妃娘娘暗里帮了你多少回,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南司房靠着浣衣局,浣衣局是宫里最下等的职差,里头大多是犯了事的宫娥,宫里的这些伎俩她也清楚,在这儿掌事的嬷嬷心里大都不痛快,底下使唤的宫女难免会挨打挨骂,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要是平时,阮澜夜必定不会多管闲事的,可今儿这话听着似乎还另有玄机,旋了身子转到浣衣局后门上,推门皱眉道:是谁在聒噪?
里头人一见是阮澜夜,立时吓得没了胆,浑身抖得筛糠似的跪下来,惶恐道:阮掌印奴婢正,正教训犯事的宫娥。
阮澜夜没搭理她,挑眼看她身后的人,竟是慕青。
四目相对,有片刻的失神,慕青也跪下来,一言不发。
咱家记得你是乾清宫当差的宫女,怎么上这儿来了?
底下掌事嬷嬷顿时惊吓的愕着一张脸,她叫慕青来是为着捞好处,两人起了争执,不免嘴上骂了几句,谁知竟将这瘟阎王惹了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上前惶恐道:奴婢和青姑娘是旧相识,是来叙旧的。
阮澜夜挑眉哂笑:哼,叙旧的?你怕是不知道咱家是谁,什么话都敢拿来唬弄!
慕青突然道:回大人,奴婢和嬷嬷不熟络,奴婢此前在浣衣局曾得罪过她,如今看奴婢在陛下跟前当差,就要来倒打一耙朝奴婢要钱财,她还说她是周贵妃娘家的人,又说大人和贵妃是旧相识
果然话还没说完,就望见阮澜夜脸上阴鸷的狠厉,冷冷笑道:旧相识这样么,咱家伺候贵妃娘娘多年,既是周府上的人,那就更该多关照关照了,也不枉娘娘提携一场。
那掌事嬷嬷立时吓瘫了,谁人不知宫里顶忌讳这样的事情,慕青故意将火引到她身上,拿他和贵妃说事,那是明摆着找死!
掌印饶命!都是这个小娼妇胡诌的,奴婢实在没有这个意思啊!她趴在地上连着磕头,声泪俱下嚎啕道,落在他的手里,哪里还有好下场。
阮澜夜捏着曳撒厌恶地抖了下,冷笑道:有什么说辞回东厂再说罢。说着又瞥向一旁的慕青,陛下此刻在乾清宫,你早些回去候着,咱家不论你们有何恩怨,既是乾清宫的人,就该尽心尽力办差。
慕青跪下来磕头道:是,大人说的是。
天气闷热的愈发厉害了,一丝气流风都无,压沉沉闷得人喘不过气来,阮澜夜转头迈出门槛,正巧一只蜻蜓撞在面门上,她不耐烦挥手骂道:瘸了腿的黑老婆儿①!得用嘛啷网逮起来!
入夏的天儿说变就变,往常总说蜻蜓低飞就要下雨,看这满地的黑老婆儿,估摸着傍晚要下一场大雨。
跪在地上的慕青浑身一怔,眼皮重重跳了下,眸光落在那片灰尘地里。
黑老婆儿,嘛啷网
作者有话要说:
①黑老婆儿:一种黑色的蜻蜓,不常见。
第55章
什么叫黑老婆儿?
黑老婆儿就是就是大美人,遇上了能有好运气。
那要怎么逮?
嗯得用嘛啷网逮。
慕青抬头望向床顶上的帷幔,双手垫在头底下,眉眸渐渐柔和起来,有片刻的失神,怔怔问:春彤,你们那边管蜻蜓叫什么?
**彤的是和慕青住一个屋里的宫女,她端了茶盏转过身来,想了想道:蜻蜓?咱们那管它叫洋丁丁,小时候还逮过放在帐子里,说是能捉蚊子。
是有这个说法。她偏过头又问,那你有没有见过黑色的蜻蜓,又黑又亮的那种,我们那儿管它叫黑老婆儿的,挺难遇上的,有人说遇上了就能交好运气。
春彤狐疑笑道:黑老婆儿?还有这种叫法?倒是头一回听过,名字有趣儿。
慕青也笑起来,抿起嘴角眉眼弯弯,极少看见过她笑,其实她笑起来的模样也很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第一眼看上去有些木木呆呆地,可看久了就会觉得极有味道,慵懒瞥向人的时候,会让人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见过黑老婆儿,只依稀脑海里似乎有一点印象,可要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也不记得那个告诉她黑老婆儿能带来好运气的人是谁,也许是她的娘亲,是她的亲人总之应该是认识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