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似乎什么糟心的事都离她远远的,可临到这份上,她才知道有多艰难,朝前一步不行,后退也不行,简直是夹在缝隙中,生死都不由人了。
阮澜夜托住她,安慰笑道:傻瓜,怎么又哭了,你要是哭坏了眼睛,叫我怎么办?抬头替她抹眼泪,亲了亲她的眼角,别哭了,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咱们不是还有时间么,你放心,我一定能带你出宫。
锦玉悻悻止住眼泪,抽噎道:我以前总小孩儿心性,以为你无所不能,所以觉得什么也不怕,可认真分析起来,我和你在一起也是你身上的把柄,到了不得已的关头,你不用管我,只管保住命要紧知道么,我平日的脑子不大管用,可在大事上,我还是拎得清的。我不用你拼了命的带我走,倘若被抓回来她哽住喉头,孰轻孰重,你晓得该怎么做,知道么?
这是做什么?她是打算牺牲自个儿?
澜夜咬牙道: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你只要知道,你若出事,我一定不独活。
她总这样莽撞,锦玉憋住眼泪气道:我不允许你这样,你平日里不是很明白事理的么,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你拎不清呢!你不能这样!
澜夜将她箍住,镇定道:阿玉,你晓得什么是一辈子么,倘若是我死了,你会独活么?
她抿住眼泪摇头。
她苦笑道:既然你都做不到的事情,又凭什么要我做到呢?阿玉,咱们不会到那一步的,你不担心,咱们一定都能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出宫。
闭着眼睛,嗫嚅道:真的么?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摇摇头,眼泪又止不住,撇嘴道:没有,阿夜从来没有骗过我。
澜夜抬头替她理云鬓,热气蒸腾,又哭了好大一会,额头上全是汗意,发丝湿湿的贴在鬓边,她拿着团扇替她打扇,瞧这一头的大汗,我替你扇扇。
锦玉热得抬手脱了身上的褙子,扔在在脚踏上,负气道:我不要穿这个了,早知道死也不来皇宫,叫你去建瓯找我,咱们在宫外置个宅子,想想也快活。
她大力替她扇着,轻笑道:你不来皇宫,我可能也不会遇上你。扶着她躺在她的膝上,搭声问,我听说晌午那会儿,长公主找过你,她说什么了?
锦玉道:她说近来陛下身子不适,明日要去一趟晖云寺给陛下祈福,特地问我去不去?你说我去么?她是你的老相识,你叫我去我就去。
老相识澜夜觉得好笑,她大概还是在意上回的事情,扯起嘴角笑道:什么老相识,我往常不过伺候了她几年罢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她什么也没有,长公主人娇扈了些但心眼不坏,这趟回了郢都大概也就不回戎狄了,你是陛下的母后,也正好趁着能出宫散散心,跟着一块儿出去转转吧。
她撇了撇嘴,我又没说不去,你说这么一大通话做什么,我去就是了。
行了,你心里在想什么,我能不明白,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来疑心我,真叫我屈也屈死了。
锦玉见状,忙直起身子去亲她,好了好了,我没有疑心你,咱们好不容易见一回,我想多抱抱你,亲亲你。
她上来亲她,她才觉得满意,笑靥如花道:这样才好。
第60章
乾清宫里,司马钰被众太监宫娥拥着回了寝殿,撩袍坐下,春彤见状上来奉茶。
青花瓷杯盏里的茶叶被沸水冲的上下翻滚,司马钰淡声问:怎么是你来奉茶?
春彤掖手弓腰道:回陛下,慕青姑娘感了风寒,恐陛下沾染病气,特叫奴婢来的。
他端着茶盏一怔,大热天的,怎么会感了风寒,叫太医了么?
回陛下,是热症,已经吃了药睡下了。
好好的怎么会发起烧来,他回头吩咐道:大伴,你带张太医过去瞧瞧,夏季感热症严重,光吃药恐怕好不了。
身后曹大伴回道:是,老奴这就去。
等等。门槛上传来声音,司马钰回头看见来人,喊道:皇姑姑
司马璇带着宫女迈进来,吩咐将手里的漆盘放下,转头朝曹大伴道:先不着急,年纪轻轻的,偶感风寒,两帖药下去也就好了。张太医是陛下的专用御医,陛下不知道规矩,你也不明白么?大伴伺候了陛下这么多年,宫里是什么规矩,恐怕比我要通透,一个丫头罢了,就兴师动众叫御医上乾清宫来,叫旁人看见还以为是龙体有恙呢。
曹大伴惶恐跪下来,忐忑道:长公主说得是,是老奴不懂规矩。
桌上摆着一口砂锅,司马璇拿着汤勺盛了一碗,递给司马钰,转头又对春彤道:去司药司找个医女过去瞧瞧吧,也少受些罪。
春彤应了是就退下了。
司马钰端着碗一瞧,蹶回去气道:怎么又是黑带豆腐煲,我连着吃了好几天了,顿顿都吃,吃得都要吐了。
司马璇笑道:前几日皇姑姑说每天都给你做,你不是说还爱吃的么?怎么才吃了几天就厌了?
她朝身后曹大伴挥了挥手,都下去吧,这儿留我就行了。
曹大伴会意,带着一众宫娥太监退下,大殿里只留了姑侄二人。
司马钰见人都退下了,才端起碗一口一口吃,司马璇皱眉道:好钰儿,姑姑知道你受苦,再坚持坚持,等毒素清干净了就好了。
他懂事地点点头,姑姑,这个汤真的有用么?
周贵妃给我的方子就是这个,应该有用的,最近慕青还有没有端茶水来?
司马钰低头扒着碗里的海带,道:没有,这几天我没有见她。
姑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等处置了宁王,你是留她还是不留,姑姑都听你的意见。她淡淡道,你年纪轻轻,你父皇留了个烂摊子给你,偌大的天下叫你一个人管,除了姑姑,没人能帮你。不论怎样,祖辈的基业不能丢,若是丢了,咱们都是司马家的罪人。
我明白,姑姑明日要去晖云寺么?他抬头问。
她点点头,缓缓道:是成是败,只在此一举了,若能除去宁王,其余的藩王都会归顺,届时你就趁机收了所有的兵权。忽然想起来,又问道:对了,今儿朝堂上,姑姑教你的话都说了么?
我都按姑姑的话说的,阁老们不敢有意见,我让厂臣起头,他们自然乐见其成。
她哼笑,那般大臣们跟着父皇时便就是这般无用,再如此下去,整个大郢非要葬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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