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哪吒窝在他怀里,嘴角带了些许笑意。
有些话,有些情分,他总得说出来,是真是假,只要有人信了便好。
指月林,鸟雀惊起。
雀精风穿梭在林中,飞矢一般,红绫紧跟其后,很快将整只雀鸟缠住,摔落在地上。
一声啼鸣,雀精化作人形,高喊道:三公子饶命!
人落在眼跟前,无有一丝声响。
他垂眸看着雀精,道:我饶你一命,可不是为了叫你在她面前胡言乱语的。
你说三雀精说到此处,停了下来。
三什么?哪吒问她。
雀精自知不能暴露龙三太子的身份,遂改口道:三公子
哪吒冷冷笑了一声,道:你不必骗我,我知道这个字后头一定不是公子。实话说出来,我还能放你一马。
三,三,三这算是左右为难两头都不好应付,雀精结巴了半天,咬牙道,三公主!
三公主,是何人?哪吒虽对陈塘关了如指掌,以外的事却是半点不知晓。
那雀精见他不知情,松了一口气,道:三公主是东海中人,龙王的义女,因着隔了一层血脉,才被打发来了陈塘关。
做掌灯人?
是是是,别的小人也不知道了,三公子手下留情,我发誓一定管好自己的嘴
哪吒看着她,略略蹙了眉头。他早看出来仓晓不是凡人,却不曾想是东海中人。怪不得再提起龙三太子之时,他心中多有不平。
走吧,离开陈塘关。他道了一句。
束着雀精的红绫松开,雀精伏在地上喘了口气。
林中下起了小雨,远处仓晓撑着伞踏在枯枝落叶之上。
这许多天来一直是乖乖待在庙中的,倒是今日从晨起就不见了踪迹,眼下已是快到晌午,半个人影都没有。
细碎的声音传至哪吒耳中,哪吒瞥了地上的雀精一眼,低声道: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是是是雀精如蒙大赦,慌忙站起身来化作原形飞远去。
哪吒收了红绫,仓晓过来时正看见哪吒举着红绫在躲雨。四下湿答答的,若受了寒必然又要生病了。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仓晓问他。
哪吒弯了眼睛,道:眼下的天气总是下着雨,庙里已经没有吃食了,我想出来,找些
仓晓见他又是一身泥,不免有些心疼,忙将人抱起来,道:你既留在这里,万事不必操心,有我在就够了。
好。哪吒窝进他怀中,周遭是冷冷的风。
素白的衣裳沾了些泥点,仓晓抱着人往林外去,雨越发大了起来,到最后有些寸步难行的意味。
大风将树上的好些枝丫吹断,仓晓看这架势,依平常人来定论是必然走不下去了。
不远处是一座山洞,仓晓将人带进去躲在深处。
哪吒坐在地上,仰着头问他道:今夜还回的去麽?
仓晓道:看雨势吧,若是小些,咱们就回去。
他说罢,拧了拧袖口被淋湿的地方。
雨点落在地上,和尘土混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仓晓看哪吒一定有层特殊的滤镜_(:з」)_
第6章朝露
山洞内很暗,叫人看不清彼此的眼睛,可却又凭借灵力,可以相互感知。
仓晓点了火,二人围在火堆前,仓晓看着火堆,哪吒看着仓晓。
这几年都是怎么过的?仓晓问他。
哪吒淡淡道:露宿风霜,饮朝露,眠晚霞,日日都是如此。
这些是实话,哪吒从不对人说假话,不愿意说的就干脆不说。
仓晓听他言语,心下总总带着一些怜爱,不止因为他是哪吒,更因他的遭遇。
他天生是容易心软的性子,看不得人漂泊,尤其是见到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
仓晓看着他,沉声道:人世诸多流离皆是一种际遇,有时成大事,就不得不经历这些,没有人是一帆风顺的。
是么。哪吒看着面前的火焰,笑道,我知成大事的人,皆有背后的苦楚,可是又有多少人,死在这其中,见不见明天的昭阳。
你不会的,你会登上云端,远胜过这陈塘关的任何一个。他眸光坚毅,如同在说一件必定发生的事。
哪吒沉默了,在这世上除了素知夫人,所有人都当他是必定祸世的妖孽。可是这个人,却说自己能够登上云端。些种事,就连自己都不确定。
使者他换了一声,顿了顿,道,雨停了。
雨停了?仓晓站起身来,往外走了几步。
山洞外雨势刚歇,日头还不曾出来,四下越发昏暗起来。
确实停了,不过这山路仿佛不太好走。
那就睡在这里吧。哪吒低头摆弄着眼前的火堆。
这里?仓晓看着连张榻都没有的山洞,这里
哪吒扯着红绫,问他道:不可以么?还是不能和我在一处?
自然可以。仓晓听不得哪吒说这些妄自菲薄的话。
哪吒笑了一笑,将红绫铺在了地上。
雀精的话叫他有些开心,仓晓这个人更叫他欢喜。东海龙女,这是多么有有意思的一个人,为了瞒住身份又是花了多少心思呢。
仓晓将外衫解了盖在哪吒身上,山洞内有些潮湿,只有在火畔的地面还干一些。
铺在地上的红绫十分眼熟,仿佛哪吒走到何处都带着,怎么看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红绫而已。
他外靠了靠,离得人远一些。
哪吒只当是他惦记着男女之别,没有过多在意。
仓晓这个人光是一双眸子就容易打动人,又缩在一处,兔子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仓晓心下却不愿和哪吒离得太近的,否则露馅是迟早的事。哪吒大闹东海时也不过是个孩子,若叫他知道了自己不是什么掌灯人而是东海三太子,还不当场刮了他。
二人各怀心思,谁也不动弹,谁也不曾睡去,就这么在暗夜下静静地躺着。
待到仓晓阖眼时,已是快到天明。
哪吒听见身边的人稳了气息,才沉沉睡去。
仓晓从前没带过孩子,龙王庙的这些日子,算是头一次。
哪吒的吃穿,无不亲力亲为。
素知夫人时常过来看上一眼,二人皆是好性子,能将话说到一处。仓晓敬重她,素知夫人对他,亦是心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