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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奔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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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

忽大忽小的雨落得一地叫骂,你个鬼老天,叫我怎么做生意啊?我丢!

门口的地毯湿了,推着餐车的小贩行色匆匆地从门口一闪而过。

下一次路过的会是什么人呢?

店员坐在位子上和自己打赌,录像店的工作就是这么无聊,这年头,录像带已经不流行了,借的人越来越少,现在流行的是因特网,是什么光盘。

雨中一个黑色的小点越走越近,高大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他迈过门槛,很文明地收了伞放在门口的角落,不像有些人喜欢提着伞进屋,弄得他还要擦地。

“明哥,又来了,借什么电影啊?”

男人的视线在架子上看了一会,“就这个吧。”

“堕落天使?哇,墨镜王的新作,文艺片来的,明哥有品味。”

他还想对难得的老顾客搜肠刮肚地夸上两句,男人已经留下钱重新撑起了伞。

“丢,耍咩酷噻,你也是杀手啊?”他嘀咕两句,翻开报纸填起字谜。

[每个人都会有过去,就算你是个杀手,一样会有小学同学]——《堕落天使》

过去的事情已经好像上辈子发生的一样,和她的故事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先从名字吧,他叫悠明,她叫陆我,她还有个日本名,叫冴子。

他的情况在这个年代的香江遍地都是,爹混社团和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有了孩子,搞砸了社团派的任务把孩子抛给自己阿妈又拿光家里的钱匆忙跑路,从此就杳无音信,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陆我的情况就复杂一点,她爹死于火拼,阿妈是个颇有几分姿色的日本女人,在她爹死后很快收拾了细软投奔别的大哥。她长大一点后,养父就总用恶心的眼光看她,于是她逃了出来。

悠明幸运一点,有奶奶照顾他,家里不富裕,所以奶奶经常从外面捡东西回来。有时候是玻璃瓶,有时候是椅子、手机他熟练地弄干净这些捡回来的东西,把手机的内存卡拔掉,删光里面的催债短信,准备找个地方回收点钱。

他总是提醒奶奶人家扔掉的肉不要捡,但忘了提醒她,人也不要捡。

那天奶奶捡了一个人回来,脏兮兮的小孩,一双漂亮的眼睛在见到他时露出警惕且凶恶的光。

“没事的没事的,这是我孙子。”

奶奶粗糙的手在那脏兮兮的头顶上抚了几下,野兽在她的安抚下慢慢放松了进攻的姿态,逐渐像小猫一样温顺地任由老人打湿她的头发,一点点把她收拾干净。

他以为从此家里会多一个人,就像流浪狗不会放弃任何一口到嘴的食物,她会使尽浑身解数留在这个本也艰难的老人家里,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说一些自己能帮忙干活的屁话来蹭吃蹭喝仗着老人的善心强买强卖。

但是没有。

许是天气炎热,半夜里他莫名清醒过来,老旧的电扇挂在墙壁上摇头发出吱扭吱扭的噪音。他坐起来,决定去奶奶房间看一眼,走到一半时发现窗户大敞着。

他们住在九龙,老城寨这种地方6楼窗户出去能跳到隔壁8楼,不把窗户关紧了偶尔碰到几个不要命的古惑仔被人提着刀斩,慌不择路台风过境般地从窗户进来再从大门逃出去也是常事。

夜风吹得窗帘像面旗帜一样摇曳,他上前想把窗户关上,却看到一个矫健的人影从一栋楼顶跳到另一栋落地翻滚起身一气呵成的动作,她起身后回身望了一眼,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她挥了手算作告别。

第二天,他在窗台发现一小包米和面。

原来不是流浪狗,是流浪猫啊。

他把东西转交给奶奶,说可能是昨天那个女孩给的,听见奶奶知道她半夜就走了之后一阵絮叨,担心她一个女娃在外面受人欺负。

奶奶总是很善良。

可她教出来的儿子却是个人嫌狗厌的无赖,这事并不少见,可谁也想不通。奶奶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向神佛祷告也是无用,直到那天在广播里听到育儿专家说什么什么dna什么基因,奶奶半懂不懂,只大概理解了一层意思,好像人生下来是什么样就是注定的,因为基因的力量就是如此强大。

狗屁专家信誓旦旦的言论吓得一向和蔼的老人破口大骂,嘴上说着呸呸呸都是放屁,对悠明却是盯得更紧了。

悠明沉默地洗着碗,知道这话题说着说着终究会拐到他那个不成器的泼皮爹身上去。

果然奶奶又说起那重复了万遍也不嫌多的话,“你啊,千万别学你爹,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学人家当古惑仔,抽烟讲大话他行,斩人他哪里敢?杀条鱼都不利索,学人家出去火拼,浑身是血的回来,被人斩出来两个刀口,哭着叫妈,还弄丢了社团的东西,人家哪里能饶他,也不知道现在死了没”

悠明利落地将今天晚饭要吃的鱼拍晕,开膛、破肚,用手将鱼腹内的内脏扯出来用水冲洗干净,乖巧且温顺地应声,“嗯,奶奶我不会的。”

“你好好读书,将来做个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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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做个医生就最好了,阿明啊,奶奶就希望你好好的,做人最重要就是一身正气,知道吗?”

悠明低头仔细地把鱼鳞刮干净,回答:“知道。”

他爹弄丢了社团的东西跑路,自己是跑得干净,留下老人小孩,被那些古惑仔欺负,每个月都会上门来找他们要人要钱,上个月说还欠五千,这个月说还欠六千,欠多欠少都任他们上下嘴皮一碰一张,永远都没有还得清的那一天。

奶奶平时出去摆摊卖馄饨,有时候也帮人补点衣服挣点零钱,学费全靠悠明自己争气,靠着奖学金和平时帮人跑跑腿刷个墙修个灯,日子也勉强混到了现在。

悠明曾有几次握住刀柄想冲上去,都被奶奶死死拽住,老人看见他拿刀,一双眼睛瞪得目眦欲裂,猩红可怖,手死死地掐住悠明的胳膊,用力得指甲都馅进肉里。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阿明啊,你不可以学你爹啊,把刀放下来,听见没,你不听奶奶话了吗!放下来!”

他放下刀,被那群人按在地上打得浑身青紫,奶奶抱着他痛哭,第二天一瘸一拐地上学。

他试着像奶奶说的一样做个好人,好好读书,将来做一个医生。但是他翻开买来自学的医学书,看到人体解剖图,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杀过的鸡、鸭、鱼,人和它们有什么分别?他看的明明是教人怎么治病救人的医学书,却无师自通了哪里是人的要害,一刀可以毙命他好像真的继承了他那个不成器的爹那扭曲肮脏的血,脑子总不由自主地闪过血腥和暴力的画面。

他用理智把这种冲动紧紧锁住,像戴上一个金箍,告诉自己沉默寡言,逆来顺受,像个机器,像块木头,就是不要像个人。

陆我就不一样。

从那天以后她时不时地会过来,像一只散养的猫。从她眼神里悠明感觉得到,她不觉得这是什么恩情,只不过是一种交换。不管是奶奶收留她那一晚,还是她每次来都会留下点东西或钱,或者帮他们解决几个无赖。

这是猫的道义,谁也不欠谁,没有谁对谁高高在上地施舍恩情,只是同样处于艰难的人患难时的资源交换。

悠明猜她大概把这当成了其中一个落脚点,她过来时身上总有些大伤小伤,偶尔下雨时也会过来,霸占了他家的沙发,躺在上面懒洋洋地小憩。

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喂,你会说话吗?”

悠明白了她一眼,一时之间还真有点想要把这个“误会”继续下去的冲动,憋了两秒,终究还是回道:“你说呢?”

陆我笑眯了眼,悠明拿着鸡毛掸子打扫灰尘,从她身边路过时,她飞快地拔了一根鸡毛掸子上的毛,在那边左搔搔右拨拨地玩。

他曾经在路上遇见过她,一次是她在街上脖子上挂着一个皮箱,上面摆的都是些高仿的名表,她很机灵,看见那些西装革履的家伙就凑过去推销,也很懂看人脸色,她有时候对人直说这是仿的,又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说和真的没什么区别谁也看不出来。对那种要脸面的人,她就绝不这么说,她会说这就是真表,她对这些牌子如数家珍,说是她的哪个亲戚在工厂里工作偷偷弄出来的,本想找个门路卖,却发现这事没那么好办,现在只好便宜卖了,唬得那些人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

又有一次,她的手里抓着一长串五颜六色的气球从街的对面疯跑过来,像电视剧里的画面似的,灰暗拥挤的人群被她七彩的气球划开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她乌黑微卷的长发在空中飘得像条丝巾一样飞扬,她明显看见他,眼睛一亮直直地朝他冲过来,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他站在原地,绿灯已经亮了,身后的人绕过他,像水绕过一块不会动的石头,他觉得自己像是生病了,心脏很难受,似痛非痛,整个人呆在原地。

直到陆我跑到他跟前一把将那些气球塞到他怀里。

“气球是我抢的,分开跑,20分钟后回到这里集合!拜拜!”

啊?

他这时才看见原来她的身后还追着一群凶神恶煞一样年纪不大的少年,也是这时才听见他们叫骂着叫她停下。

她重新开跑时推了他一把,他才有点如梦初醒地退后两步,在那群将头发染成冰红茶的少年看过来时转身就跑。

他们是兵分两路了不假,可气球在他这,这么大一个目标,那些人自然一个刹车转而追着他跑。

他平时也经常帮着街坊做一些体力活挣零钱,那群人大概是已经被她遛了有一会,个个喘得像条死狗,一时间虽然看起来人多势众,却始终是没能追上他。

跑的时候悠明抽空回头看了两眼,看见一群人气喘吁吁跑得涨红了脸像头牛一样跟在他身后,他突然难得地感觉到快乐,不得不承认看别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好像是挺有意思的。

二十分钟后他如约回到原地,却没有看见陆我的身影,他正考虑是不是该领着人再去跑上一两圈再回来,前后就都被人堵上了。

堵他的人跑得快连气都喘不过来了,恶狠狠的一句话说两个字就要大喘气一口,手撑着膝盖一副快要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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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样子。

“小子呼呼赶紧把气球哈、哈、交出来不然、呼哧我他妈的打死你!”

他本能地看向四周哪里能够突破,这不是太难。

头顶突然传来喊声。

“喂——!笨蛋!松手把气球给我!”

悠明和围住他的人一起抬头,看见事情的导火索,那个遛他们像遛狗一样的姑娘正站在天桥上,翻过了行道的栏杆,像只自由的鸟一样趾高气扬地迎着光站在那里。

站在下面的人无疑抬头都看呆了。

因为悠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旁边堵他的人提醒他,“她叫你松手。”

悠明一愣,提醒他的人也一愣,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提醒他。

七彩的气球从悠明松开的手中慢慢地升高、飘走,一群人的目光跟着气球,看见那个可恶的姑娘单手抓着一根竖杆,踮着脚尖,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像好莱坞明星的某个舞蹈动作,底下看的人都为她危险的动作揪了一把心,她却笑嘻嘻深色自如地伸长了手臂,一把将路过的气球揽进怀里,只跑了一两个。

她大获全胜了,笑得好骄傲好漂亮,眉眼都在发光。

已经没有人能再生出要抓住她的心思,可看见她站在那里高高在上的样子,还是有点不甘心。

“喂!你抢我的事我也不追究了,但是气球你好歹给我留一个吧!”

说这话的是刚才累得快趴在地上的这群人的头目。

陆我想了想说,“好吧。”

她挑挑拣拣地选了一个有些干瘪的气球出来,那是个粉色的爱心气球,她随手从旁边的树枝上折下一节,把气球绳系在上面,确认不会飞掉,在一片齐刷刷抬头看向她的目光中,将那个粉色的爱心用双手从天桥上抛下去,她看向底下的人,笑了笑,轻轻地在那气球上拍了一下,送它一程。

这一下好像拍在人的心上。

每个人都觉得她在对自己笑,

——这气球她想给的人是我!

“我草,你们干嘛?!没听见吗,这小妞给我的!”

悠明看着她越发灿烂的笑脸回过神,发现身边原来还是一伙的人已经为一个气球抢成一团。

“一个气球老大你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我就要这一个!”

“滚犊子!”

悠明再抬头,看见陆我对他做了一个像是招小狗的手势,他忍住加入那群人行列的冲动,飞快地从人群里蹿了出去。

奔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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