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量傅映风的楼船。和她坐的钱园游船不一样,他这船头高高挂放了两列六张虎头红漆水牌,肃然间威风凛凛,用白粉在上面书写官称是:“奉旨权理尚书内省宫官备选”。官称同时也绣在了高挑
的御旗上,前后都摆开了钦差的仪仗。她也是第一回见。
“…是。我去看看选女。”他没敢直接就说起楼里和苏庶女的事,只怕她翻脸不认人,他小心地说着闲话,“你们家也打听过吧?按规矩,这本来是宗亲的差事。我也是照规矩来。”
他请了范夫人并傅府的女眷在女席上为他掌眼。有中意的送了名单给他。他只要看看风评和家世之类的就行了。她笑着点了点头。
“我听说过。”比如寿安伯老大人身为宗正大人也做过两回采花使。听说这位老大人就是在船上坐着听听选女们的琴声,隔着几里水路看看选女风姿就定了。真正挑人的是在女席里坐着的寿安伯伯夫人和世子夫人。
在他的小心观察中,她说话的语气比往常还要柔和了许多。眼下,她半点也没有和他互相顶嘴的使性子。这未必是好兆头。但至少让他缓过劲来有了解释的胆量。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我没有和苏庶女有什么瓜葛。”
他抬手就把那半边双鱼香袋甩过了船,丢到了嫣浓那丫头的怀里,“她是上了太上皇选女名册的选女,你就不信我。也要信我不至于如此连累家人。这是她身上的合欢香。”
嫣浓抓着那香,听到这名字就吓了一跳。
“姑娘,确实是泉州进贡的合欢香。”她仔细看了看独鱼的香袋,又闻了一下,才用帕子捧起来呈给她。她却不接。
“我自然是信你的。”她叹了口气,但他半点也没有放心的感觉,郑归音在说反话他岂能听不出来?果然,她古怪地看着他,慢慢道:“今日是合欢香。你是不是也要说,昨天晚上你留了侍妾柳娘子在房里,也是因为房里有合欢香?将来到了明天、后天,你再看上一个美人,又是合欢香?”
“我以后有了防备,明日、后日不会再有这样的事。而且昨晚…”
他只能一再解释着,昨晚他多留了柳娘子一会儿,确是因为合欢香。合欢香是二十年前泉州一位宗室买了番药配出来的新品,专为太上皇进贡。这药香现在宫中也常年备着,听说比普通的春药品质更好。至于桂妈妈昨晚在他房里用的香线,应该是宫里流传出来极上品的御用合欢香。据说可以养身。
而且利于生育。
因为多年前太上皇的亲生儿子明受太子病逝后就一直没有子嗣。急于求子。虽然后来也依旧没有。她听在耳中,一句也没有责备的意思,但傅映风看着她冷淡的神色,知道他无论如何解释,她也不会信了。
他更不意外她知道柳空蝉的事。
郑锦文和他斗了几年不是个废物。他身边绝不了郑大公子的眼线。
“我并没有留侍妾在房里,我更没有收柳娘子做侍妾。她只是…只是服侍我睡下就离开了。你既然想打听这些事就应该能知道。”他忍耐解释着,身后的丁良却担心起来,他赶紧退开几步避到舱里召了家将,匆匆催促:“快去查,郑锦文是不是知道九公子在明州城查禁他私下的生意?是不是拿这事让郑娘子来要挟公子?”
“…丁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几个心腹家将没忍住,嘀咕了几句,“咱们公子干什么了?什么也没干不是?如今巴巴地追来了,她应该就台阶下了。怎么还是不依不饶的?这不明摆是为了郑家的生意。咱们公子也是疯魔了,明明心里明镜似的还要忍着。”
“少胡说!还不快去——”
“丁头,赵才子和她订亲的事,你也和公子说一声吧。她收了赵才子的玉吧?那不就是想和他结亲了?公子怎么还是忍着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