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娘子,浣碧庄里有佃户吧?有没有佃户的女儿进府里做丫头?”
“那是海庄子呢。都是渔户,我倒没听说过有佃户。那边也不曾送丫头来。我们家的丫头都是我爹爹身边老人们的孩儿。爹爹说不能自家过享福了不顾着旧人。”
赵若愚的手臂收紧了些,她仓促间伏在了他的胸前,就像是一年前和他摔在了一起。他渐渐低下了头,在她耳边悄语:“…一年了…你…就一直没有思念过我?”
他却一直在想她。
“你早就认出我了?”她轻声回答,脑海中回想着她和他最近见面应该是在明州城的钱家河房,张夫人的楼上。果然他回答:“并没有,你变了很多…”
他端详着她的眉目容貌。在舱窗暗金的光线下,一年前浣碧庄里的她变化的是脸。她由单纯狡黠的小小女孩子长成了娇怯可可的美貌少女,他确实没认出来。而一年后,他与她在明州城的河房楼梯口突然相见,她的神情气质却又是大变。
风吹动帘影,也吹动他轻轻的叹息。
“吃了不少苦?”
“家中历难,难免如此。心境变了容貌也有些不一样。这是常事。”她仿佛从风中听懂了他的叹息,微笑着反倒安慰他,“抄家又能赏还复起我们家已经是大幸了。比起公子在泉州扶助三千贫室宗亲的恒心与志向,我却不及。”
他失笑,眼睛落到她手中的退亲信上:“既然如此,你我是成亲,还是要我依旧入赘?”
她不出声,她方才刻意恭维他,不就是希望他为了前程把以前的事当成没发生过?
“这件事,恐怕傅映风也知道。”他仔细看她,突然缓缓说了这一句。她一直稳住的心神,终于动摇,几乎是失声道:“他怎么知道——?”
他忍耐盯视着她:“你不想让他知道?”她居然能回视于他,一字一句地回答:“他知道了对我进宫没好处。风评不好。”
苦笑中,他不由得想起谢才子和他说起过的:
“她那曲谱,曲调轻快缠绵,艳质如春光三月小儿女在水畔互诉衷肠,但仔细再听,中部用了宫商之调吟的全是去国、离家、失亲、彷徨孤愤,无立足地之悲。叫人一听就知道她才情暗藏别有怀抱。否则祝怀白为什么犹豫再三才刷掉了她的名字?要我说——”
谢才子是在送行的时候说过这番话,他甚至吊而郎当,唯恐天下不乱地笑着,“你和她不是天天相见,我问你要不要娶她你又不出声。要是你没有这个打算,你就去和她说,德寿宫是养老之地,她落选是好事。但她要是能去参选太和宫选女,傅映风未必就敢仗势抹了她的名字!”
赵才子思忖后,双臂撑在了窗框上,俯视着她的双眼,轻声道:“令兄郑大公子,说你已经安排好先进德寿宫再出宫,然后去参选明年的太和宫选女。你若是非要如此,难道还指望和他有什么结果?”
他缓缓在她耳边低语,“更何况,他要做驸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