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喜欢她,也很感激她陪着他来救郑二娘子。
但他忍住了,只是牵着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指尖。她一惊缩手。他就笑了。因为这一幕幕回忆,船中的她和他在花墙后相拥,她只是迟疑地避开他的吻,不自禁地仰起了脖子。他就吻在了她的耳后。
阳光从帘后照入,迷离了她的眼。她尤记着,那一年她劝说并说服了赵若愚。她离开假山,他藏好,她一个佃户女子去后院子里寻找“郑二娘子。”
也许他是以为她非要先去看看“郑二娘子”长成什么模样,也许以为她是为了他的安危而担心,而她来到家丁们看守的房间,果然看到冯虎提前赶过来,叫走了他们。
她无人阻拦地进了廊,站在了房门前。她思索之后推开了房间,房里一角坐着一名美貌女子,她骇然抬头看着她,而她知道此女正是许文修的外室汪云奴。
“你记得我吗?”
“…郑…郑二娘子?”汪云奴分明也认得她,眼带恐惧,护住了自己仍然平坦的腹部,“二娘子…你家大公子说,大公子说只把奴扣在这里,让我家老爷识趣回明州去…我家老爷他本来就要走了…他心里是有你的,他是不得已…”
听出她在求饶,她慢慢地说着,道:“放你回去这是我哥哥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汪云奴足够聪明,知道郑归音现在暗中潜到郑大公子的庄子是为了什么。她也看到了郑归音走到了桌前,她从腰间荷包里取了一盏小玉瓶。异香扑鼻,缓缓的,一滴两滴的药液体滴进了茶盏里,化入了水中。
“这是外蕃来的药。很方便。”
这位郑二娘子眼中无喜,唇边却有让她毛骨悚然的微笑。她被关在这房里,曾偷听到过外面郑家家丁悄悄议论。局面大变,二娘子在京城里得到了贵人相助,迟早要让洪副将父子斩首,还故意放了苏少夫人回苏家。她为的就是要闯进苏府,逼死苏家。
“二娘子…奴……奴只是…只是许老爷离家在外时侍候他起居的人。家里母亲收了他一百贯的身价钱…”她颤抖着,不去看那药盏,“奴不想…不想喝这药…”
“…不想喝,就听我的安排。”
郑二娘子那时候居然就这样轻易放过了她,汪云奴如今想起,都觉得意外。
“我今天心情好。”
当时的郑归音突然笑了,双眸清亮,她手指尖推着那盏药水,慢慢翻倒在了乌翅木桌面上,横流的水渍倒映出她渐柔的眼神,
“总算有人值得。没有辜负那样蠢愚多情的我。”
汪云奴能看到郑二娘子嘴角的微笑,一年后,她也终于想通,郑娘子嘴里说的那没有辜负她的人是赵若愚。她想到这里又是不安,又是自喜。赵公子的心上人却是她汪云奴。乘坐的江船在钱塘江中而行,她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白胖儿子,满眼都是庆幸。
“还有多久到临安城?知会赵公子了吗?”她焦急问着,窗外是钱塘江,她坐着在三江口换上的江船,屏风外走进来的妇人是赵若愚的堂兄赵若诚妻室马氏,马夫人安慰笑道:
“快到了。但你母亲的事,不知道我们家的若愚得到了消息没有。平城郡王比我们晚几天上京城,我们还是要早点给他递个消息才好。”又安慰,“你放心,你母亲难免受些委屈,但她不会有危险的。”
“…”汪云奴眨眨眼,没有出声,低头拍着自己的孩子,她自然知道汪孺人的本事绝不可能有危险,只要能比平城郡王先到京城,她觉得就是好消息。至于养母汪孺人,她心里忐忑着:
“这一年我送给她送不少钱,她不会把我再卖一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