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阶边站着的尤婆子隐约听着了里面夫妻对话,暗暗为九公子欢喜,眼见得桂妈妈从廊那边过来,恐怕是因为九公子没有回来这奶妈妈特意过来向范夫人回话。她连忙退后几步转身,迎过去接她低声笑:“不需得。老爷说了九公子去坟山了。你也是太小心了些——”
桂妈妈苦笑,两位老仆默契不出声。
就因为是继父呢,万一没说清反倒让母子离心呢?那怕这些年半点事没有,桂妈妈也不得不防。
“平常公子不和老爷亲近,也不说这些。”
“也是。”尤婆子心知如此,难怪桂妈妈不安心,私下便把范夫人夫妻对话说了这一回,
“真的——?”桂妈妈欢喜不尽,她和范夫人一个心思,郑娘子再不好,但九公子和四老爷关系和睦才是更重要的事。她一再谢过尤婆子后,难免也叹:“吕妈妈,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就是有先见之明。以往我以为她没成过亲不知道这家里夫妻父子的事情——”
“谁说不是?夫人什么事不请教她?其实叫我看,宫里太上皇…官家…他们不是亲父子。相处也尴尬的很。但这些年不也是过来了。”
尤婆子低声也说了犯忌的几句话,互相一笑就不出声了。桂妈妈上去向老爷夫人回禀,说是公子交代过若是从衙门里回来晚了,就不用等他了。傅四老爷笑道:“等一等不妨事。这是家事不是衙门的事。若是再过一刻还没回来,叫人先捡两碗让映月她们吃。小孩子顶不得。”又看妻子,“映风说映月他们今天在那边府里,和范家弟妹们玩得一头汗。想来呆会必是要嚷饿的。”
范夫人含笑看了丈夫一眼。点头应了。
尤婆子瞧着更是叹,吕妈妈这几天见着九公子居然忙着傅家祭祖的事,就曾经和她们无事笑过:
“九公子在外面,我是知道的。办差事的能耐尽有。但在家里就是个胡发脾气的小子。恐怕官家也觉得他心性还未足成。如今居然也知道在人情细微间用这些手腕了。依我看,将来他的前程不小——夫人还有靠儿子再做侯太夫人的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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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妈妈如今在西湖水庄吃茶,临湖看着月波船影,悦目惬意。张夫人低头对座,双手在石桌上盘着香,也许是看不得吕妈妈太悠闲,她突然问了一句:
“…听说你们家九公子如今大不一样。连宫里几个看着他长大的老档都在议论。陛下私下里还夸了他几句说他日渐沉稳。这清明时节,他在忙些什么?”
果然也是听到了风声了。
吕妈妈笑着放茶,哼了哼:“在忙着给傅家祭祖。让傅四老爷帮着在范夫人面前说郑家的亲事。然后带着弟弟妹妹去范相公府窜门子,一心要坏了郑家开海的事。这九公子——也真是不容易。”
张夫人失笑,手上的香盘顿时被抖散了。
“你那干女儿也不容易——将来恐怕也有侯夫人的命。”吕妈妈挑眉看她,“要说她这样,一面忙着参选,拉上了宗亲赵才子一起对付平宁侯府。一边还要打理着郑家那一窝子上京城的家事,听说郑老爷是全然放手了——?生意和家事都不管了?”
张夫人含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那干女儿,倒是不用靠夫君。自然有她的前程。少说一个三等国夫人了。”
吕妈妈便也不出声了。只徐徐饮茶。湖面波心荡动,春月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