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亲大府里,谁不养着一班子家伎?总有几个得宠的要感谢她的指点。要为她说话。这就是她能帮公子的本事。如今理国公跟前最喜欢的乐伎是谁?还是汪孺人调教出来的燕燕!”
伏安连燕燕的名字打听到了,实在是理国公的琴社在京城鼎鼎大名,士子们里不少雅爱琴律的子弟,也会想尽办法弄一张琴社的社贴,在社日去听听名家大手的较技。都说是获益凉多。如今琴社里风头最盛的琴娘,不就是新来的燕燕?
小厮们都互相传着各府里的小道消息,比如社日里有士子听得燕燕弹奏京城新曲《孤光》,对琴技爱慕不已,当面请教燕燕师承。她檀口吐来,第一是平城郡王妃,第二就是汪孺人了。
“谁不知道她说平城郡王妃,是客气话?说的是泉州郡府里养的几位供奉,几位名家大手?但他们有名字没有——?”
腾云闭嘴,伏安赶着他去为公子背上出门的大包裹,他自己牵着马,倒还在兴奋不已,说着从谢平生跟马小厮嘴里听来的消息:“公子,谢公子那边可知道不少宫里的事——”
“什么?”赵若愚果然反问。
他可以避开谢平生,却绝不打算忽视谢才子正在下聘的美人妻室。那可是京城第一名伎侬秋声,更何况除了美貌,侬秋生出身宫中教坊司,在德寿宫太上皇御前侍奉。是有品级的名手班头。上回在明州选试的月湖大船上,他见了侬秋声,正经施礼时也要叫一声:“侬大人——”或是“侬宫师——”
要论宫里的消息灵通,京城里的士子们谁能比得过她?
“公子,小的打听着。侬娘子和谢公子说过,这回重考的原因怕不是有士子们缺考。”小厮之间的八卦消息也是很准的。
“…自然不是。”他深知,真正重考的原因是殿试考题和福建路士子们万言书部分重叠。他和谢平生皆是福建举人。又都说是看过题,官家就决定重考另换题。这在本朝也是有旧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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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路的士子持身甚正,加福建路府学学官礼部员外郎衔。原职任事。”
这是官家在集英殿上听了两位宰相的意见后,所传的口谕旨意了。这是夸奖谢平生在主考官面前诚实说了试题见过,也夸奖他赵若愚弃考。
“若愚兄——!”他骑马到了运河码头,不过是赏春景看画舫,听一听春光悦鸟之声。榆树绿叶下
。几位约好的士子一看,纷纷围上来说话,笑着,“若愚兄的人品气节,谁不佩服?如今全京城的士子都知道兄长的大名。过不了几日,各地的士子才俊的书信必定如冬日大雪纷涌而至,争先恐后与若愚兄结交的了。”
“这是官家的宽宏。”
赵若愚连忙谦逊,弃考后还能再考,功名在望,更何况,他儒人的节气清誉更是名传天下。谁不知道如今他在士子们里声望极高?
这正是郑二娘子和他在文德院里的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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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公子想一辈子依靠汪孺人?想靠她为公子你洗去泉州城里恶名?”
在文德院里,郑二娘子坐在了树影廊栏上,笃定地看着他,他回视于她,同样笃定:“古人云众口铄金。士人的清望极是要紧,我自不能依靠旁人。更何况——”他苦笑一声,层层叶影落在了他的衣衫和面容,仿佛带了一层黑灰色的面纱。只有他的一双眼依旧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