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没姓,街面上赏脸,叫小的铜梢。”
“路面上的事,偏劳你了。哥哥跟前,常听提起你。说你实在可靠。”
“不敢。”青皮知道郑大公子未必会在妹妹跟前提起他,但依旧欢喜,“小的靠力气靠义气吃饭。看不得胡乱伸手的人。路面上有小的这双眼,保得金山银山也能堆。”
郑娘子含笑。
不提这里是京城,就算是在泉州城,但凡是在城内外做工事、修路、修桥。堆放物料是少不得的。没有几个大泼皮大地头蛇镇服着街坊路面,就要出事。
连泉州的官府里也不耐烦管这些,只要路面上的工棚、用具、材料甚至是铺路的石子被偷了。全问大泼皮。缺少了就打他们的板子。也因此,大泼皮管着城内外的混混们,消息是极灵通。办事是极方便的。
京城里就更是如此了。
“我打听的事,劳烦了你们。只奇怪你们是怎么分辨选女的出身的?”
“小的们这样分的,大户人家的娘子,不是住在亲戚家府上也是住在公侯府的别园。雇的是牛车。小的们有一个远远跟着车就知道了。中等户大半会租个宅子。这都是要在街坊地保那里请见证,写契约的。小的们一打听就行。小门小户喜欢出来逛街,看各处御园。天天逛着。这就容易了——”
郑娘子吃一惊,不知道为什么天天地逛起来就是小门小户了,她就喜欢逛,但泉州城的儒家门第特别讲礼仪,再是小门小户的娘子从来不乱出门的,按她听来的说话就是,堂堂赵儒,难道要和番人们一样成为化外之民?
居然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她多亏不是这样的人家出身。她不由得问:“那书香门第家的小娘子们也出来逛?天天逛?”
“逛的。”青皮听她那吃惊的口气就笑了,忍不住抬头,被季洪怒喝一声,赶紧低头,“大娘子是富贵人家,不爱逛。但京城里不一样。北边来的人多。田地早没有了。他们的耕读传家就难了。”
“…说下去。”就算是青皮也知道儒人是耕读传家。她觉得京城里的青皮也是不一样的。
“是。京城里不一样。穷读书人家的娘子在城外没
地,总得有些活在手里干。春天里在院子里种花卖是有赚的,她们也觉得风雅。就种几棵,叫家里婆子出来卖。这种钱赚起来干净有趣,她们又没有多余的仆人,为了家里的生计——她们也自己出门卖花。”
卖花哪里的生意最好最安全?踏青的城内运河边。
“沿着运河,就可以一路逛过去了——”青皮还转头,指着六桥的北面,城中运河一路流向了北城门,波光鳞动间河道里有小船卖花,岸上有无数提蓝子的卖花女。编草蓝子里的茉莉花儿似乎尤带着清早的露水,在阳光下招展着。
“我明白了。京城里的娘子特别爱逛。所以外地来的娘子们也就不在意了。”这就叫入乡随俗。
“正是这样呢。”青皮应声,她听得极欢喜:“多劳你了。冯虎——”
“谢娘子的赏!”青皮大喜。低头从冯虎手中接了赏钱要退下时,又补了一句:“小户娘子们其实也爱吃沈楼的席。只是没钱去罢了。但沈楼平常的卤菜是她们买得最多。娘子要是想她们攒局,沈楼里是最妥当的。”
“…”居然被这小子看穿了她想干什么。京城里的青皮就是不一样?她想着。下回应该把喜欢脱光光相扑的小蕾也带来才对。揍这小子一顿免得泄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