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得住的。”郑大公子扯了他一把,也用契丹话,“她和我吵的时候比这凶多了。”
“…”那能一样吗?!然而他转头看郑锦衣,苦笑着,“我知道。”这两边的夫人、公子们明明是宋人,都在说已灭亡辽国的契丹话,不过就是不想闹大叫
下人和外人看了笑话。
听着并不陌生的责备,郑归音凝视着生母。
“其实,当初非要回南边。这事…”
她突然开口,刘老夫人的双眼微寒,让她足够分辨出就算念佛多年,生母的眼中依旧没磨灭她从小熟悉的那份执拗刚强,没有生母的这份刚强绝不可能有卢四夫人如今的荣华富贵,也不会有她郑归音出生在北方各族混居的小村里。
“当初回来…”她再次开口,郑大公子听得着急不已,拼命鼓励着:“怼
她!说她嫌贫爱富把你亲爹踹了——!说亲爹可怜——!说你忘不了可怜的亲爹——!”
傅九默默侧目,倒也知道和亲妈吵架最好是哭爹,和亲爹吵架最好是哭妈。这样拿出去说理的时候,外人没办法说她不孝。
但郑大公子你确定她现在顾得上这种吵架手段问题吗?
“妹妹要说什么就直说罢,都是亲骨肉,没有什么
说不开的。”卢四夫人坐
在一边添了句,偏偏说的是宋话叫人听着就是通情达理。她懒得理会这样的伎俩,迎视着刘老夫人的双眼,嘴里那半句话盘绕不出。
她想说十多前年从金国回来也许并没有错,想说她如今也过得极好的,在郑家时她其实也一直等着母亲和姐姐来接她,但阳光照在了窗外的湖面上,鳞鳞波光就像是燕京城下往日村中井口里的波光碎片,又像海面上沉船带起的漆黑无底的漩涡。
终归并没有人来接她不是?天尽头,她看到的是生父刘铁匠转身离开把她甩在沉船上,他日渐模糊的背影。
“当初回来并没有错。如今世子夫人养尊处优,老夫人也供养不乏。小女在郑家甚得父兄疼爱。这事怎么会有错?若是还在北边,无论如何也不如今日了。”
说罢,她笑着站了起来,低头施礼,
“今日小女家中有事,见过一面就要告退了。小女
在家中日日祝愿老夫人身子康健。”
刘老夫人本来还听得脸色稍缓,见她根本就是说反话,气得双唇发颤,多年修佛依旧不能让她平静,用契丹话责备道:
“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么就这样不把亲娘放在眼里!?难不成我有什么对不起你?难不成他苛待你姐姐就没错?因为她不是亲生的就虐待她!你就不为你姐姐委屈!?你们是亲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