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子临着钱塘江畔,夜晚江岸边少不了有蚊子成群的,好在江风送来沿岸苇花花香。瓦子里处处栽着种种驱蚊的香花香草,屋里面又熏香熏草的,四面灯笼高挑着,把瓦子里亮得如白昼一般,人潮涌动。
她倒是没人挤,冯虎丁良都挡开了,瓦子畔的江涛入耳,家仆们都打着一盏小明角灯笼,在夜风中依旧亮亮地照着她的脚下,她一瞧,傅九手里也有一只不一样的呢。
“不是灯?”
“是熏香球儿。”他笑着,提了提手中的球儿,原来是一只的缕空刻花熏香黄铜球儿,棍子总垂下来四根细铜琏子系悬着一只缕花铜球,里面一闻就是驱蚊虫的香饼儿烧着,她不由得掩嘴笑了。
她接过,仔细看着,巴掌大的铜球里是一根横穿的铜杆,中间卡着一只铜香盘,盘上搁着一盘子驱蚊香,暗红星火闪着丝丝涌出香烟。方圆三、五尺的地方都没有蚊子靠近。便是丁良隔几步跟着,也不见身边飞蚊子
这熏球设计精致,她甩了甩球儿,里面的香盘也不会掉下来,她笑着:“这倒是好。提着走身边没蚊子
。我这几天配的驱蚊香包料儿还没出来,都不敢夜里出门。”又把熏球还给他,“你自己不要用?”
“入夏之前,没防备配好香料?上回不是和你说了?”他指指丁良腰间,又指指自己腰间五彩丝线织出来的端午香袋儿“桂妈妈配的香料包,各府里都比不上。叫丁良把方子告诉你的丫头?”
“如此生受了。”她笑嘻嘻,上回他就提过了。吵了架,她没记得。
她提着小熏球儿,先叫心腹儿的两个男女过来,熏了熏他们,嫣浓手里提着个小包裹,是她的团扇子、面纱儿、手绢子、防痒防虫子的香药瓶儿三四只,其他是一件防意外替换的夏衫儿并一件夏裙子。种种零碎。她手里空空只拿了一柄短折扇。
“熏熏,傅九他们家的香很管用的——”她念念有词,丫头一个劲地掩嘴笑。丁良也连忙和嫣浓说了秘方,她叮嘱着丫头:“记住了,回去配这个。”
“是。”
几十个大棚子走过去,总算人流就少一些,七八家酒楼楼上几层依旧热闹,一层大厅里的人却开始少了。普通京城百姓们也没这个钱多吃酒楼,这时节饿了就是在摊贩手上买饼儿吃。一边吃还能在棚子面前看
杂耍呢。
傅九一伸手,从丁良手里接过了明角灯笼,照着四面再往前走,上阶就是一条回廊,廊上一间间数不清的庑房,窗格都是大开,对着又是几十间戏棚,窗后或者放了轻纱屏风或是放了细绸撑障子,皆早有富室人家订了。
“那边——”他一指,南廊下第三间就是郑公子相亲的地方。
“在那边?”她叫丫头和冯虎都紧紧跟着,怕他们被叮成了猪头脸,他倒不介意,夏天来了人又多味道又不好,有丫头和家将拦着人,免得挨挤,他笑道:“你哥哥在那边屋子里,和夏逊说话呢。”
“夏娘子也来了?”她探头想远远瞧几眼,但屋子前面实在人太多。她也看不到南厢里夏家订的庑房,又数着窗户,“是南厢第三间的。”
“夏娘子没来。”他转头一指,“在南厢里第四间。刚换了地方。那间左右窗户都临着江更凉快。我看着,是夏逊带他过去坐坐。”
她一听很是欢喜,连忙打发冯虎过去瞧,道:“去和大公子说,我这里没事。让他好好陪夏家郎君们说话。不妨事,天气热了晚些回家没关系的。你就在那
屋里侍候着——看看他们家的女婿是不是神叨叨的?”她最后一句嘴一溜,还是把不放心的心思暴露了出来,傅九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