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仁礼记得,王妃当时是在内殿书房,她在书桌前和世子一起坐在交椅里,王妃摸着爱子的头,沉思一会儿后又隔窗望着王府外宅方向,大皇子一直没提起陛下立东宫之事。王妃是书香门第的贤女子,自成亲后一向夫唱妇随不问外事。便也贤德地从不向夫君提及立东宫。
但如今事情却渐渐逼到眼前。弟媳妇是恭王府里的二皇子妃,任谁做皇嫂都难。恭王妃近年来也生了一个皇子,时不时就在外面说她的儿子才是皇孙里的长孙,说长孙就应该是皇太孙。
大皇子府里的人,听了这话都不服。两位皇孙明明是同一年都是三岁,更何况庆王是兄长。恭王的儿子怎么能说是皇太孙?东宫还未立呢!
庆王妃握着爱子的小手,教着他握着竹斑细笔写出一个“天子”的“天”字,欢喜
之余心中亦有不安之情,她与庆王夫妻恩爱,王爷做不做东宫。她亦是一心陪伴王爷。但王爷有没有想过膝下唯一嫡子的将来呢?
陈仁礼是王妃的心腹人,平常侍奉时早看出王妃的心思,便出了主意小声劝着:“娘娘,东宫之子才是皇太孙。这就是名份。娘娘不能退让。选王府女官时向陛下试探一二。这也不算是违了王爷的心意。”
庆王是宽厚不争的。庆王妃也愿意守静。但她牵着爱子回房,她从孩子衣箱里取出几件压箱底从没有穿过的婴儿小衣裳,心中总是酸涩,让王妃难过伤心的是:她本来育有两个儿子。
长子生下来半年就夭折了。这第二个儿子比恭王妃只小三个月。
无论如何,东宫之子才是皇太孙!她前几天便召了陈仁礼,暗暗吩咐道:
“你去请教王爷书房里的先生,请他大笔写一篇文章。”
如此这般,庆王妃才命人写了公文,往殿中省里递文知会,说清庆王府要选取三名王府女官。其中两名是皇孙的启蒙师,一名是王妃书房里的写字女官。
若是陛下御笔批了此事,再召了庆王有几句叮嘱。这自然是不一样的。庆王妃思前想后,也与陈押班反复商量过:
“我想,陛下圣聪既在,总不可能没听说过恭王妃说的那些话。也应该有意在皇孙
里分清长幼之事。便是把皇孙们一视同仁也是好的。这就是圣心未定谁是东宫。”庆王妃自有自己的思量。
“是,奴婢正是此意。娘娘明断。这全是为了王爷和世子。”陈押班当然是大喜赞同的。
几天过去,王府女官试果然被陛下御笔批了,在报恩寺开试。
陈仁礼如今站在屏风边,本是觉得一切顺利。
陛下御笔批了让两位皇子和长公主府都一起选女官。皇孙们的启蒙师都是一家选两位,由殿中省一律择取,并没有分高下。这自然就让所谓“皇太孙”之言不攻自破。
万没料到恭王妃一出题,又挑出了更麻烦的祸事!
陈押班一眼扫过了殿上的选女们,人人都露出了不安之色。尤其那位初试第一名郑娘子,本得个难得美人儿,如今贼眉鼠眼缩头缩脑地恨不得马上要退选吧。
也难怪,这郑家听说是抄过一回家,哪里还敢惹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