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父亲写来的书信。交给你保存罢。”陛下素服摘冠入殿前,因为不见妃嫔却不用避开同族姐妹,特意召她说话。
内侍引她到帐幕中,陛下把她父亲赵守元的来信交给了她。
她吃了一惊。自从北国使臣到阙,人人都想刺探谍报,但她没料到如此。
“来人,赐慧内人。”
陛下并赐了三枚火烧角儿给她食用。看了她一眼后离开更衣的幄幕,转身入殿。宫中人不知北方来的密信,却谁人不知她受陛下另眼相看?
清风阁的女官房中,临窗的雕花几案上一只碎青瓷瓶,清润如玉,她纤手细细插入金蕊白叶菊后,瓶花亭亭而立,犹如她亲手为青衣美人耳畔簪花。
赵慧儿清浅而笑,坐下砚墨,铺出井纹纸,准备写一封回信给父亲赵守元。
陛下的意思她岂能不知?
她唯一没料到的,不过是赵守元真的没有死。一如傅映风一年前向她承诺般:“若是赵守元还能有三分尽忠之心,陛下必会大喜。长公主绝不能动你。至于你的县主诰命,我们母子自为你周旋。”
而郑二娘子更是再进一步,勉为其难:“你也会担心是不是?何必一定得罪长公主。你既然看中了潘玉郎和潘国公夫人这爵位——我自然帮你。只不过你不觉得吴国公府更显赫?更配得上你——?”
想着郑娘子的胃口比她还大,她持笔而笑,侧头看着方才亲手摘来的插瓶之菊,花朵枝枝皆是含羞半拢,未尝吐蕊盛开,她自语叹着:“我也累了。花要半开,醉亦需半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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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菱子格窗,女官小潘瞥到了赵慧儿临窗持笔沉吟的身影,暗暗冷笑,出外到锦胭廊上,在假山后探头作个手式,便有守廊口的班直御卫吴襄转身过来了:
“长公主怎么说?”他低语笑着
“长公主上那慧儿的当!去见了陛下!提了让那郑娘子做女官的事。”
她犹自愤愤不平,他便笑了:“那些商家女巴不得混这个体面。你难道前几回没去过?陛下登基、皇后归宁我们都见识过了——还差这几天?”
这话倒说得她心悦,只咬唇跺脚,央着他出个主意:“若是这赵慧儿立了些功劳真做了县主,恐怕长公主就犹豫了,要让玉郎娶她呢!陛下必定欢喜——秦侯府里的事就能把咱们家摘出去了。”小潘恨恨,吴襄此来不过是为了打听这事,一听他没有被秦侯府连累,和吴国公府也无关,便放心笑了:
“我下值了,咱们宫外再说话,免得叫不长眼的背后告了状,太后叫我去骂又跪半日。还不是为了你——?”
他转身要走,小潘心恼冷眼看着也不留他。他走出三步诧异她没闹没骂,到底没舍得一回头,正对着她那双不屑美眸。
他心里微动,不由笑了,转身拉着她退到无人处,伸手一揽她的腰,无所谓低声笑道:“你又闹什么脾气?和赵慧儿吃什么醋?”
“她也配?”小潘心里盘算着要他出手相助,并不恨他骂他,比起吴襄不可靠,她更忧心地是玉郎和赵慧儿这一门亲事绝不能成真,却冷笑:“我自去劝长公主不要听信她。眼下却不方便。”
“我能不知道?”
吴襄笑了,摘了腰刀往假山石柱上随手一放,低头亲了亲她,“长公主容忍赵慧儿不过是为了让官家欢喜,免得楚州卢一鹤除官去职罢了。我说长公主有多少私房在楚州?你们潘家有多少身家全压在那边了——?为了这事,就要招傅九做驸马——?公主也太小气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