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却同样风雅。她照旧唤了殊胜寺后的大池里一条苇篷划子船,叫着了郑娘子在船头为她煮茶,又请了吕妈妈一起坐在平顶遮阳棚里赏春。
春风抚面,茶香袅袅。
“平常只在西湖里,东地外倒是要多看两眼才好。”
她们又不是妙龄女子,帽纱面纱一概不用,眯眼看着夕阳下枯林耸立,万仞横天的奇景,连吕妈妈也在阳光下细看着手中巴掌大的精瓷茶盏,感慨了一声。
“这是前朝的官窑墨瓷斗笠盏了。亏你这里还有曹供奉家祖宗的手艺。宫里也少见了。”
“宫里稀罕这个?皇上娘娘们早用的错金银了。这等穷货也就是我们用用。”
两人正品茶说笑着宫里的用度,一个说富说穷,一个说雅说俗,郑娘子可是有差事在身的女官,蹭进来陪笑,道:
“老夫人,傅九公子差了人来,说得了一角漳州的龙凤团茶,自己用了怕糟蹋,要小女来问一声可否方便请两位老夫人一起上船品茶?若是方便移驾,也算不辜负了四明山上打来的犀灵泉泉水。”
吕妈妈失笑,看向了张夫人,又看向了渐渐驶近的船。
傅映风在船边拱手而笑。
“范夫人这宝贝儿子,这是为了你的干女儿?听说在宣州城那边去的话,已经有人在送妾了。”
吕妈妈低声耳语,笑问着。
“我瞧着是。不是非说傅九公子那人心里没她。但离开京城就不一样了。”
张夫人同样低笑着。
“这话倒也没有说错。”
吕妈妈泰然笑着。
两位老女官都站了起来,在船头回礼,张夫人有品级,吕妈妈亦是,傅映风也要敬她本来是太上皇身边放出来的老宫人,也是他母亲范夫人的贵客。更何况,他最近察觉到郑二娘子和生母有心结,说起亲事来根本不屑一顾,养母的话却不会不听几句吧?
傅映风的想法未必高明,只不过,和他船来见两位老夫人不仅是他。来迎接的还有盯着左藏库行走这个官位的范小学士。
他一把推开了表弟,几步抢上前去,亲亲热热地扶了张夫人上船,俊脸笑得一朵花儿似的,道:“干娘,好几日不见了。上回在选宴上没来得和干娘好好说话。皇上在宫中还和儿子说起干娘了。”
“……”不仅是张夫人默默看他,连傅映风都想踹飞他,免得他为了抢官位坏了他的事。
谁是他的干娘啊!太不要脸了。
吕妈妈瞅了傅映风一眼,暗道眼前这一幕果然叫这小姑娘料着了。眼看着范小学士扶了张夫人坐下,一脸感慨地道:
“我那日在选宴上和郑家妹妹一见如故,就如同是亲兄妹样的。她既然是夫人的干女儿,我自然就是夫人的干儿子了。一家人好说话。”
“……”
傅映风强忍着没出声。他早知道是如此了。范小学士一听说郑家兄妹上阵父子兵在官家面前有了脸面,就非得跟来。离着他们煮茶赏景的地方不过一二里的路,张娘娘凤驾终于到了万松岭。
迎驾的老太监院子就是皮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