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看看,淡云瞅着郑二娘手里藏在懒枕下的小红绸帐本,她就明白了,说到钱,二娘子一点也不肯学娘娘的端庄大方了。
郑归音眼眸儿一瞟看穿了丫头淡云的心思,淡粉色的丹蔻指头点到淡云的额角,笑着:“呆子。我身边头一回有了个呆子。”说罢,她笑嘻嘻,又合什奉着腕上的二郎真君小神像,神叨叨着,‘好了,我这阵子没有白跟着冯妈妈抄地藏经,我算是圆满了——历来我身边的丫头都比我聪明,今儿是我熬出头了!”
淡云瞪眼,二娘子对着道门神仙说菩萨,对着司水神说地藏经,居然还赚丫头笨。这说得通?
“奴婢担心咱们家是商家出身,二娘子还是这样会不得娘娘的欢心。二娘子,娘娘们都喜欢诗书棋画,”忠心的丫头,不在乎二娘子的脸色,应该说的还是要劝。郑归音笑了。
“才不是,六品以下的宫人,确实没几个特别明白理财经济,六品以上谁又不懂一些?”
郑归音轻吁了口气,靠着懒枕儿倚住,把玩自己腕上的二郎真君小像儿,阳光从纱窗帘儿透进,小银像亮闪闪的,就像是城外的钱塘江水面。
苏美人在宫中,也在听吴太生和老内人们说话儿,倒觉得能见识不少。
吴太后写了一副字,叫宫中司局里裱好了挂起,苏美人看到了装字画的条匣儿,匣子上面的万字纹套在了铜钱纹里,淡银色看起来十分庄重。
但铜钱纹就是铜钱纹,便有老内人觉得不敬。
吴太后撑着额头,笑着,“罢了,有什么不敬的。淑妃的血脉和太上皇近,也算是出身高贵,女学里的琴棋书画都学得好,但你瞧瞧,她进宫主持宫务,举了多少高利货做地产生意——?”
老内人们一听,便都不言语了,苏美人才还头一回听说呢,淑妃竟然是这样的人?办过这样的事?
吴太后开匣子看了自己的画,微微点头,又手指一抬,指了个地方要挂起,苏美人连忙上前:“臣妾来挂。”
“你小孩子家,别摔了,她们在这殿上多年,做习惯了不会有事。”
吴太后看着字儿挂起,微笑点头,苏美人难免好奇问道:“太后,淑妃如此,德妃呢?”
“正是如此。德妃是宰相女公子,更不一样。”
太后开了头,内人们说起德妃却是极明白,都在说她不一般。一力主持裁汰了教坊司,内侍省,这省了多少费用去了多少本钱?
人人都说德妃会理财经济,是贤妃。
吴太后叹了口气:“淑妃是开源,她是节流。”
省钱也许容易一点?
老内人们却都笑着说,不是这样呢。朝廷上从上百年前就说起,外朝上的冗余官儿多,但要裁汰他们节省费用,哪里又能够?
郑归音也是这样的心思,她和自己的丫头说起两位娘娘们,谁不知道钱的好处?谁没在家中好好学了理财经济?
“难道娘娘她们,倒嫌弃我市侩不成?正所谓开源节流,哪家的生意不是这样。管宫务、管家事,还不都是一笔帐?”
淡云想了一想,便也点头。公侯府门第的娘子们风花雪月,诗画品茶的都是闲雅意趣,但凡是读书读得多,读书读通了,岂有不知理财经济才是第一等要明白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