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给了乔琬一张薄纸,竟是一份做好的公验文书,上面籍贯、家庭成员还有住宅田产一清二楚。乔琬不知道骆凤心是什么时候去给她做好的这份身份证明,许是骆凤心早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到此时两人尚未反目,乔琬做了官,不能再住在宫里了。骆凤心资助她在京城买好住宅,她也经常散朝后去瑶泉宫探望骆凤心。骆凤心似乎没有对乔琬骗过她有多深的芥蒂,依然会在私下叫她小碗姐姐,会跟她撒娇。
可是后来乔琬越来越忙,加上骆凤心和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事情也很多,瑶泉宫增加了好些人手,人多眼杂,乔琬不便再去找她。
再相见是骆凤心生母的忌日,那是骆凤心去北境之前两人间最后一次谈话。
那天乔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没有马上出宫回家,而是偷偷绕去了御花园,藏在一座假山里面,等待夜幕降临。
老皇帝嫌在宫里烧纸晦气,下过令对过世的宫妃只准上香不准烧纸。平日也就罢了,忌日这天骆凤心怎么也想给自己的母妃烧点纸钱。
乔琬曾听骆凤心提过她因不想被人发现连累自己宫里的下人们,所以每年忌日总是自己一个人悄悄来这处偏僻的地方给母妃烧纸钱。这一晚乔琬果然等到了她。
乔琬出现的时候骆凤心只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地转回视线继续往火盆里丢黄纸扎的元宝。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阴郁,跟平日完全不同。乔琬不知要如何安慰她,便跪坐在她旁边陪她一起烧纸。
我不想去和亲。骆凤心突然开口,从小他们就告诉我这是我的使命,骆家那么多女儿都为国做出了牺牲,我也该和她们一样。
她默然片刻,又说道:从前我一直认为他们说得对,这就是我的宿命。我心如止水地过了这些年,从来没觉得怨恨,直到你出现。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快乐,什么是忧愁,什么是思念我这十八年来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恨过!
阿凤乔琬转过身将骆凤心,双手揽着骆凤心的肩,就像她曾经在骆凤心心情低落的时候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可是这一次骆凤心推开了她。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我、我骆凤心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连我了好几句,还是没有把下文说出来。她飞快地抹了下眼泪,再说话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这平静中带着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冷漠。
我不想去和亲,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和亲根本没有用,我们每十五年都会送一名公主去和亲,可是那些胡人呢?照样侵扰边关掳我百姓杀我将士!我们越是软弱妥协他们越是得寸进尺,只有把他们彻底打服了打怕了,他们才不敢来犯!
乔琬这一年里熟读了这个世界的历史,尤其是渝朝的历史,很是赞同骆凤心的话,可问题就是边关将领换了一个又一个,每次作战人也不比对方少,但就是打不过人家。
长年累月的败仗成了渝朝将士的一块心病,为他们树立了一个十六胡是不可战胜的印象,还未战便先心怯,如此恶性循环,渝朝除了退让议和别无他法。
我不怕他们。骆凤心说,不就是死么,我不怕,比起和亲,我宁愿去北境打仗!只是父皇不会允许的
你真的想去打仗么?乔琬问道。宫里没有别的适龄公主,而且人家也点了骆凤心的名,这和亲是不可能换人的。然而现在的皇帝却是个好大喜功的人,如果骆凤心能在北境打胜仗,能让皇帝在青史上被赞扬一把,说不定他真会答应。
你有办法?骆凤心喜道,你能让父皇答应放我去北境么?
现在离你出嫁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咱们可以这样乔琬一边想一边说。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两人之间这方寸大的地方被幽微的火光照亮,隐藏在重重灌木之后,仿佛一座被世人遗忘的孤岛。
你只需要这样做,剩下的我来想办法,我会说服陛下让你去试试。如果你能打赢,就不用再和亲了。只是打仗那么凶险,万一战败,你可能会没命的!
乔琬担忧地看向骆凤心,骆凤心却一点忧虑都没有。
只要能不去和亲,别的我都愿意!骆凤心抓起乔琬的手,双眼满是热切的光芒,你跟我走吧,咱们去北境,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安全。等去了那边,咱们就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同吃同住,一起
乔琬不敢听骆凤心再说下去,她抽回手偏过头说:不,我不能走,我要留在这里。她还有任务要完成,完成后她还要回去自己的世界。
为什么?骆凤心站起身红着眼质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你就那么想往上爬?!如果我抢了皇位,你是不是就肯乖乖呆在我身边了?
乔琬被骆凤心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在御花园,不是在骆凤心自己房中,要是被人听见了别说什么和不和亲了,骆凤心今晚就得死。
殿下!慎言!她拉了一把骆凤心急道。
殿下骆凤心呆呆地重复了一遍。
乔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已经很久没有在私下这样喊过骆凤心了,就如骆凤心在私下会喊乔琬小碗姐姐,她也会在私下里唤骆凤心阿凤。可是刚才骆凤心那样子真的很可怕,跟平时的阿凤完全不同,乔琬下意识就喊出了殿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乔琬想要解释,骆凤心却打断她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蹲下身捧起一抔沙土弄熄了火盆,拾起她母妃的灵牌装到篮子里。
月光下,骆凤心的面容冷若冰霜:本宫会照你说的去做,也请你记住今日的承诺。
说到底比起欺瞒身份,她还是更在意我当初没答应陪她去北境。乔琬十指插入发中抵着头叹道。
她不会是喜欢你吧?小白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推测很有道理,你想啊,古代人表白通常都是比较含蓄的,她邀你跟她一起去北境生活,那不就是表白了吗?然后你不肯,就是拒绝了她。一个普通人表白被拒都会不开心,何况人家还是个小公主,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求个爱还被你一个庶民拒绝了,她不要面子的吗?生个几年气不肯跟你好好说话很过分吗?
我没说她过分啊?乔琬觉得自己很冤,不是,我那时候都不是庶民了好吧?好歹已经当了个芝麻官了!
哎也不是!乔琬一拍门槛说道,她怎么就是喜欢我了,她那根本就是缺爱,一个公主可怜见的,从小到大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人,就产生了点依赖,都是错觉!
小白:我觉得不见得是错觉
就算不是错觉,后来这几年我又是弹劾她又是在她背后捅刀子,她脑子进水了这也还能喜欢?不恨死我就不错了。乔琬道。
小白:可是她还邀你一起习武健身,关心你的身体健康!
乔琬:那是她心好,她本来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小白被乔琬这个逻辑绕得没了脾气,懒得再跟这呆子多说:那我不知道,毕竟我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你们人类太复杂了搞不懂。
你之前分明说你是一个感情丰富的系统!乔琬不肯接受糊弄。
小白偏要继续糊弄:不,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我是一个莫得感情的系统,你说的是你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类。
乔琬:
唉,你为什么要在这里自己纠结来纠结去?就不能跟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吗?小白无奈道,我劝你们把话说开,这样也方便大家继续合作不是?
我也想啊!那不得等她先回来!她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不行你还是让我看一眼吧,我真的很慌
就在乔琬跟小白纠缠不休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了院门口。
卧槽!乔琬从门槛上跳起来,关门吹灯躺到床上拉起被子一气呵成。
小白:说好的谈一谈呢?
乔琬: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