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玛蒂尔达手里提着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兔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默里小姐,你刚才是想杀死这只野兔,还是想救它?”韦斯顿先生问,看到她满脸高兴,显然感到
有些困惑。
“我是假装去救它的,”她诚实地回答,“因为我现在是禁猎期,不过我更喜欢看它怎样被咬死。不过你们俩可以证明,我想救也救不了它:王子(猎狗名)要去捉它,一把抓住它的后背,几下就把它咬死了!你们说这场追猎棒不棒?”
“很棒!一位年轻小姐追野兔。”
他的回答带着讽刺意味,她也听出来了。她耸耸肩,嘴里哼了一下,就转过身来问我,是否也喜欢这场有趣的追猎。我告诉她,我看不出有什么趣味。但是,我得承认,我没有把这场追逐看得很清楚。
“你没看见它会折回来跑吗?像老兔子一样。你没听见它的尖叫声吗?”
“幸好我没有听见。”
“它叫得像个小孩儿一样。”
“可怜的小东西!你准备把它怎么办?”
“我想把它留在我们经过的第一户人家。我不想把它拿回家去。我怕爸爸骂我,不应该让狗把它咬死。”
这时,韦斯顿先生离开了,我们也继续往前走。我们把野兔放在一个农民的家里,主人请我们吃加了香料的蛋糕,还喝了些葡萄酒。在回去的路上,我们又遇到了韦斯顿先生,他也是刚完成了牧师的工作回来,手里拿着一束美丽的蓝铃花,要把它送给我。他微笑着说,这两个月他都没有见到过我,但是没有忘记蓝铃花是我最喜爱花。这仅仅是他的一个简单的、表示善意的举动,没有赞美的话语,也没有特殊的殷勤,目光中也没有可以被理解为“温柔的爱慕”(这是罗莎莉?默里的用语),然而,当我发现自己以前随便说说的话他却记得这么清楚,我没有出现的这段时间,他也记得这么准确,这多少对我都是一种安慰。
“我听说,格雷小姐,”他说,“你是个十足的书虫,全部精力都放在书上,对其他什么事都不感兴趣了。”
“对啦,真是这样嘛!”玛蒂尔达说道。
“不,韦斯顿先生,别相信这话,这都是她们瞎编的。这些年轻小姐太爱乱说了,她们可不管这样做会不会对她们的朋友造成损害。她们说的话,你要小心听了。”
“我希望,至少这些话是毫无根据的。”
“为什么?你是不是对女士们读书有反感?”
“不,但是我反对任何男士或女士对读书太过于执著,而忽视其他事情。我认为,过于仔细地长期地读书是浪费时间,对身体会有损害的。当然,特殊情况可以除外。”
“是啊,我没有时间,我也不想犯这样的错误。”
我们又分开了。
唉!这些又有什么不一样呢?我为什么要把它写下来呢?读者们呀,那是因为这情景对我真的很重要,它让我有了一个愉快的傍晚,一夜的好梦和一个充满希望的早晨。你们也许会说,那是头脑简单的低级愉快,是愚蠢的好梦和毫无理由的希望。我不否认说你们的话不对,我的心里也有了这样的疑问。但是,我们的希望就像火绒,而我的境况就像是打火石和火镰,不断地打击出火花。这火花瞬息就会消失,除非它们偶尔落在我们希望的火绒上,然后,立即把它点燃,希望的火焰就会燃烧起来。
但是,唉!就在那天上午,在我心中闪动的希望之火被母亲给我的一封信悲惨地熄灭了。这封信以极为严重语气说,父亲的病情日益加重,以致他简直没有机会恢复。尽管假期快到了,但我还是觉得太远了。想到或许我不能与父亲再见上一面,害怕得几乎在战栗。两天以后,玛丽又来信告诉我说,他的生命已经没有希望,不久将远离人世了。于是我马上向主人请求提前休假,马上赶回去。默里夫人看着我,对于我如此不寻常的大胆请求感到不解,认为我没有必要着急,但最终她还是答应了。她说:“对这件事不要太担心,可能是虚惊一场。如果真的……唉,那也只是很自然的事。生老病死,我们总是要死的。不要把自己看成是世上唯一遭受痛苦的人。”最后她说,“我安排家里的敞篷马车把你送到O.地去。不要烦恼啦,格雷小姐,你应当为我们对你的特殊照顾而感恩。有很多穷牧师一死,他们的家庭就会陷入悲惨的境地。但是你,你知道,你的有身份的朋友们愿意继续帮助你,在一切方面都给你照顾。”
我谢谢她的“照顾”,并飞快地回到我的房间作一些离开的准备。我戴上帽子,披上围巾,把一些件东西匆忙地塞进我那只最大的箱子里,然后就下了楼。我本来应试更从容些,因为除了我,谁也不着急,马车还要等很长时间才能备好呢。最后,马车来到了门口,我出发了。可是,唉,这是一次多么沮丧的行程呀!与以往几次回家的情景完全不同。由于太晚了,最后那班公共马车没能赶上,还有十英里路,我只得雇一辆出租马车,接着又换乘运货马车爬上高低不平的山路。我晚上十点半才回到家。他们都还没有睡觉。
母亲和姐姐一起在走廊上迎接我。她们全都神情忧愁,沉默着不说话,脸色苍白!我感到震惊和害怕,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敢问那个既害怕又渴望知道的消息。
“阿格尼丝!”母亲抑止剧烈的悲痛情绪说。
“唉,阿格尼丝!”玛丽的眼泪也滚滚落下。
“他怎么样?”我问,急切地想听她回答。
“没了!”
这是我预料到的答复,但它对我的震惊却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