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月色之下,柳希夷微微回眸,见是他,便轻笑道:你也来看青溪城的夜色么?
是来看你的。话才出口,摧锋又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
若这话用什么调侃的语气说出来,那简直是近乎调戏了。
柳希夷浅浅一笑,饶有趣味地问:如此美景不看,看我?
你比较好看。摧锋心里想着,没敢说出来。于是也没有应这一问,快步走到了柳希夷旁边。
这个给你。摧锋将手里的那个灯笼捧到柳希夷身前。
柳希夷一怔,近距离一看,他这才发现这个灯笼很特别。里面没有烛火,而是有很多光点在飞舞。
萤火虫?
柳希夷接过灯笼低头仔细望了,那灯笼里光芒点点,飞动不停,没有一只小虫子能飞出这个灯笼。一层薄薄的纸,对它们而言,已经是一生也无法破开的囚牢。
怎么想起来给我这个柳希夷淡淡道,眸子中并没有什么喜悦,反倒是有些感伤。
昨夜你看了它们很久我以为你喜欢。摧锋把他的眼神收在眸中,一下子无措起来,你其实你不喜欢么?我也不知我以为
原来以为自己喜欢,便捉了过来,想逗自己开心么?
柳希夷轻轻一笑,温声道:我当然是喜欢的。
摧锋被这句话安抚了,便没有那么慌张,只是仍旧不明白,为什么柳希夷面上的神色并不像是喜欢的样子。
柳希夷轻声道:不过比起被做成一个流萤灯笼我更喜欢它们在我身边飞。
纤瘦的手指轻轻打开灯笼,给在里面挣扎的萤火虫露出了一个口子。那些小虫子便一点一点从里面飞了出来,冲进一个更宽阔的世界。
萤火虫的寿命很短,能发光的时候,它们能留在人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柳希夷低低说着,望向这些小虫子的眸中尽是温柔,你抓了它们给我,我很开心,也很喜欢,但我想让它们变成我更喜欢的样子。
有一只没有飞起,而是沿着灯笼爬到了柳希夷手上,淡淡的光芒映得他本就白如冰雪的手都有几分透明。
为何众生会生而不同,强大如人,弱小如萤弱者从来只能被强者所支配,供人吃食、供人取乐于我而言,只是一瞬的满足与欢乐,于它们而言,却是一场灾难,要为此赔上一生。难道弱小,便只能被如此对待么苍茫天地之间,我等不也是渺小如蚁,微弱似萤他忽地一笑,不过这也是自然之理,天意难违。为了存活,必定要伤害它们中的一些,无可厚非。但我想偶尔也好好待它们。
他抬手,那只爬到他手上的萤火虫乍一受惊,立即飞了起来,融进那成群流萤之间,再也辨别不出。
你们自由了。
萤火微光也一点点映在他的眼眸里,亮得那样温柔。
摧锋怔住,完全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他双眸上移开。
柳希夷看它们半晌,见它们一起飞走,完全消失在夜幕之下,才轻轻回头,朝摧锋笑道:走啦,我冷了。
摧锋忙给人拢拢披风,上前推人进屋。
那些萤火虫是被柳希夷放走了,可灯笼还在。他低头摆弄着那个灯笼,道:这该不会是你做的?
做工也着实粗糙了些。不过摧锋该是日落之后才去寻材料做灯笼的,接着又要抓流萤放进去,那么短时间内做出来,也还算不错了想来他以前也没什么经验,该是第一次做。
是摧锋道,看见柳希夷眼中笑意,便有些窘迫。
他很清楚自己做得不是很好。
柳希夷捧着那灯笼,朝他轻笑:若你有兴趣下次我教你。
第25章锦衣公子
摧锋怔了一瞬,得他那么一句话,心中不知炸开了多少朵烟花,面上不禁露出了几分欣喜。
嗯。他低头望着柳希夷,继续推着人向前,你还会做灯笼么。
柳希夷道:小时候无聊,就喜欢动手做点东西。后来就做起了机关玩意儿。
嗯摧锋又找话说,你冷的话,回去多加件衣裳,等会儿要睡了泡泡脚我记得他们有给你准备药材。
这些事哪里轮得到他操心,他只是想跟人说话,又找不到什么话题。不过那份关心倒也是真的。
柳希夷也被他逗乐了:知道啦。
一个人低头看灯笼,一个在悄悄看人玩灯笼的模样,两人都未注意到走廊里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锦衣公子。而那锦衣公子见到他们二人,先是停了步,咦了一声,而后道:两位也是来观景台赏月的么?
柳希夷这才抬头一看,见是个要去观景台赏景的人,便道:去看了两眼,刚回来。
这一抬眸,恍若明月清辉倏然透出。
那锦衣公子望着他,便忽地一愣神,旋即道:你阁下可是湛然山庄大公子?
柳希夷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是公子怎地还知道我?
刚进这客栈就听说柳公子也在此处久闻公子大名,今日竟能有幸得见。说完又想起自己有些失礼,便一抱拳,啊,在下青溪城长云庄张桓。
长云庄柳希夷听到这个名字,觉得还有些印象,想起些什么,你是张云江庄主的三子?
张桓眼睛一亮:原来柳公子听说过家父。
长云庄张家跟柳家那样的大家族比起来,差距还有些大,但在这一带已经很有名气。青溪既然与蓝溪离得不远,从蓝溪来的人多半也是知道这长云庄的。
自然是听过的。柳希夷轻轻道,家父也常与令尊往来,与我提起过。
张桓更是兴奋:既然在此相遇,便是有缘我让人在观景台备了好酒好茶,柳公子可有意一同前去?
好不容易遇到位柳家的大人物,怎么也得试着结交一下。
然而柳希夷还没开口,他身后那个黑衣男子便面无表情地道:我家公子要睡了。
摧锋这人本身就带着一股杀气,不加收敛之时便极有压迫之感,这一句话语气冷硬,出口之后便让张桓微微一惊。
可张桓看他在柳希夷身边嘘寒问暖,狗腿得很,又说什么我家公子,多半也就是个给人推轮椅的下人,刚刚升起的那点畏惧就又被压下去,仍不死心地道:这样吗柳公子意下如何?
柳希夷笑着摇摇头:实在体弱易倦,身体受不住了,只能辜负张公子这番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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