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抬头,夜很暗,也没有太多的月色,不过灯笼和萤火虫的光,她根本看不清纪初霖的表情。
却还是柔声道:“可我想要生相公的孩子。”
得不到纪初霖的回应,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一字一顿,语调清楚,铿锵有力,就像她在说话台上那般。
“可我想要生相公的孩子。”
纪初霖沉默了很久,沉默得让春和担忧他的心绪是不是都被满空飞行的流萤给勾走了。终于,他轻轻抚着春和的头发。
“不行。你还小。”
“冬儿说——”
“小春和,听我说。”
他停顿了很久,忽然提起王郎。
“小春和,我害怕。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的死亡率太高了,生个孩子是真正去鬼门关走了一趟。所以我害怕。”
春和坐正,她看不清纪初霖的眉眼,但她很清楚位置,伸手,轻轻拂过。
夜已凉,他的眉上带着水雾。
“我不害怕。”
纪初霖的眉眼在夜色中晦暗不明。春和似乎听见了他的一声轻笑,他将她包入怀中。
“我害怕。我看见那个王郎的模样,更害怕。我不敢想,没有你,就剩下我一个人。”
“还有孩子啊。”
“我要你。”
“可是小孩子……”
“你才是必须的。”
春和不再说话。她伏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他的心跳似乎比之前快了很多。
“相公……为何总要将我推给别人?”
之前春和也问过,纪初霖说是因为在天长县遇见的那个道士的胡话。春和却总觉得事情的真相并不只是如此。
“相公?”
松开她,纪初霖却是又笑了,春和看不清他的笑颜,只能听见他无力的笑声。
纪初霖说他不过是想明白了。
“我只是想,魂穿这种事的前提是身体的主子得先死了吧。灵魂换了,但身体还是那个啊,不管是病啊,痛啊,都不会因为换个灵魂变好了。至多,拖一阵子。”
春和终于听出了意味。
“相公病了?”
“没。我只是——看着那个王郎想了很多。其实我和他很像,一个瞬间,世界就天翻地覆,但天翻地覆后,王郎的脚却还是变不回原来的模样。我也是,天翻地覆后,还是那个孱弱的身体,即便现在已经锻炼过,但如果是脏器上的问题,锻炼也无用。那段谶语大概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