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足以令人窒息的静默之中,钟小姐悻悻倒退回楼梯下方,落荒而逃的同时小声骂了几句脏话,转身而去的瞬间便红了眼眶。
失恋后的钟小姐久久伫立于崩溃的边缘。回头细数过去,狼藉一片;举头眺望未来,莫测难辨。她干脆眼睛一闭,朝深渊里纵身一跃。
因此,在挺长的一段时间里,钟小姐身陷维谷之境,和张boy之间的往事如同电影般在脑中一帧一帧循环播放。
傍晚时分,她画得跟鬼一样蹿出门,坐电车经过大半个城市,晃到河边酒吧,混在一群面目陌生的外国年轻人中间蹦迪蹦到嗨翻天。凌晨四点钟回家,踢掉高跟鞋,来不及卸妆便在客厅沙发上倒头就睡,早上八点在闹钟刺耳的尖叫声中醒来,随意梳洗,然后拖着两颗沉甸甸的黑眼圈搭地铁去上课。
作息颠倒,生物钟混乱。钟小姐几近疯狂地消耗着自己,用之前的全部积蓄支撑着眼前的颓废人生。
前三个月总算熬过去,好在胸中的气焰稍稍平息了一些,她的内心感慨良多,整个人却瘦成了一只干瘪的气球。
每逢夜深人静,往事倒灌,如同芒刺扎心。为了缓解隐痛,她凭借着一点点天赋、一点点憧憬、一点点热爱,以及一点点执着开始写作。
她将自己与张boy之间发生的故事写成小说,换了角色,换了背景,换了主人公。她将它连载到了网络上,完成“尾声部分”的那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的伤口竟然奇迹般自动愈合了。
而与此同时,那部连载被一个出版商相中,谈好价格,做成了纸质书。
就这样,在上市后的第三个月,钟小姐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她买了心仪已久的那件昂贵衬衫,剪了利落的短发,改头换面了一番,努力使自己向着“女作家”的形象靠拢。
遇见吕小开是在一次旅行途中。当时,钟小姐刚完成人生中的第二部小说,正逢空档期,决定到车程五小时之外的威尼斯散散心,而吕小开就是在这个节点出现的。
那是个一如往常的星期六,他们乘同一班水上巴士去附近一座名叫“Brano”的小岛观光,吕小开站在船头喝一杯伯爵茶,兴许是因为一个撩人的眼神,或者是一个心照不宣的举动,他们就此聊了起来。
据小开所说,下个月他就要被公司调动到中欧分部,而那家分公司正好就位于钟小姐所居住的城市。于是他们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钟小姐兴致勃勃地跟他约定,等到那天一定要为他接风洗尘。
遇见小开之后,钟小姐便把眼前拥有的一切毫无保留地投掷到了他的身上—时间、精力、金钱,包括自己。她尽其所能地表达着对他的喜爱,大事尽心,小事尽力,为他准备一日三餐,趁着打折季买给他名牌香水和衬衫。
最初几次,小开满怀感激地收下,甚至以一串细密的亲吻作为报答。
直到有一天,当她爱意满满将一件奥特莱斯淘来的阿玛尼大衣递给他的时候,他看着衣领处细碎的线头,满脸狐疑地问道:“我给你的钱足够零花,为什么次次要买打折的商品呢?”
钟小姐回答得倒是满声骄傲,她说:“你平时给我的那些钱我都已经存进卡里了,再说,用你的钱买礼物给你,这像什么话?”
吕小开涨红了脸,沉默了一下,说:“可是我从来就不用过季的香水,也从来不穿大牌残次品啊!”
钟小姐反唇相讥:“落魄的贵族也是贵族,打折的名牌也是名牌!你看路边那辆老款奔驰,虽然它是九十年代的款型,可它不是大众不是奇瑞,它也还是奔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