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高坡上,看着冲九原城远去的北狄骑兵队,张夺目光阴阴,憎恨又痛快。
杀不了霍琰,难道还杀不了霍琰的家人?他霍琰就算是铁打的,等一家人死绝,形单影只,还能做什么?
霍琰六年前你运气好,侥幸逃过一劫,这一次死吧!
北狄军帐,四皇子赤昊握着书卷,问侍立在侧的心腹:事情进展的如何?骑兵小队可出发了?
心腹跪地:是!一切皆如主子所谋!
赤昊唇角微勾:很好,张夺和尤大春还算给力,看来很多计划可以提前了明日一早去除免战牌,同霍琰打消耗战,可以退,可以撤,但战鼓不准停!
九原城内,气氛紧张又安静。
紧张是因为边关战事,任何一场战争都是残酷的,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避免不了,但凡镇北王一处想不到,九原城就是第一个被偷袭被攻破的众矢之的。当然这种情况很少,六年来基本没发生过,人们只是下意识心里警惕。安静是因为自己帮不了忙,上不了战场杀不了的,总不能拖后腿。
百姓们就像寻常过日子一样,该干活干活,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但街上闲聊的懒汉少了,闹事的痞子没有了,连小偷小摸都没怎么发生了,面对战争,九原城的百姓坚韧又强大。
顾停看着这座比往日更干净更安宁的城市,缓缓呼了口气。
这就是霍琰的家乡。他时常不在,也很少铁律要求什么,只是以身作则,就影响了一个军队,影响了一城人。这座城和霍琰一样,平淡又睿智,看起来很普通,没脾气,却无坚不摧,谁敢来惹,倒是试试看!
吴丰过来了:少爷,打听清楚了。
顾停:怎么样?
吴丰:外头粮食彻底停止买卖了,咱们库存丰厚,不管城里还是镇北军,一旦危急,都立时可解。而除了咱们家,存粮最多的就是尤大春府上。
顾停面色不见变化,显然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好好盯着,没准会有机会用上。
吴丰:
所以尤大春之前态度那么放肆的收粮,少爷一直没管,是想养肥了关键时候自己宰?
顾停微笑:那就要看尤大人的表现了。
他想,上辈子没有听到粮荒危机,是不是因为霍琰利用了尤大春?毕竟他不在这里,尤大春可是在,一样的人,一样的思维,这辈子尤大春会这么干,上辈子肯定也这么干了,他一个局外人都暗挫挫打着尤大春的主意,当时的霍琰会看不到?
刘大春出城去战场抢功,府里一应事宜是谁在管?
这个吴丰知道:听说是一个心腹谋士,叫道安然的。
顾停一笑:道貌岸然,这名字倒是有趣。他们一行不是还有一个老太监么?叫李贵的,说是监军来着,和尤大春一起去了么?
吴丰摇摇头:没听说。
顾停蹙眉,感觉有些怪异,李贵是监军,就是要监督军中情况,尤其战事起时,蠢一点的,还会和主将对着干,在战场中抢指挥权瞎指挥,尤大春已经去了军中,李贵留在这里干什么?还把府邸一切权力让给了这个叫道安然的谋士?他真的就一点都不贪功?可若什么都不想要,只想混日子,一大把年纪干嘛不在宫里呆着,偏要来这酷寒北地?
顾停觉得这老太监不对劲,想着以后要多做观察。
镇北王府那边怎么样?
吴丰乐了:可用不着少爷操心,那边大概战事历的多了,一切井然有序,比咱们靠谱。
顾停点了点头,这样最好不过。
吴丰觑着他的表情,小声问:少爷要过去看看么?
顾停感觉莫名其妙:我去干什么?
吴丰:这个少爷对王爷情有独钟,爱屋及乌,自会担忧,而今王爷不在,您放不下心要过去看看,没谁会说闲话,少爷别害羞。
害羞?谁害羞?他吗!
顾停气的打长随:谁说我对他情有独钟了!
诶不是么?长随抱头鼠窜,那自打到了九原城,您从头到尾那么关心人家,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人家,人家是王爷,凡见者无不崇敬跪拜,偏您见了一点都不害怕,还敢恶言恶语行为无状,碰瓷人家怼人家甚至动手少爷自小到大,何曾这般无礼过?
顾停更气,打的更用力:我这不是无礼了!从小到大都对你无礼!
吴丰哀嚎:轻点啊少爷这是脸!小的是少爷您的人嘛,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少爷自然亲厚不设防不用装,偶尔撒个娇,小的能咋办?
顾停愣住。
所以他在对霍琰撒娇么?把霍琰当成了自己人,不设防,不会装,任性而为,什么都没顾忌?
出事了!
董仲诚提着袍角跑过来,满头是汗形象全无,根本等不及下人禀报,也顾不上看顾停主仆二人在干什么是否有空:有敌攻城!
顾停顾不得理清思绪,当即站了起来:不可能!
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
顾停反应过来,拳抵唇前清咳两声:我是说,镇北王不是在边境抗敌么?北狄大军怎么可能过得来?
这场时间略长的战役里,局势瞬息万变扑朔迷离,九原城的确会有险,也的确有敌人来攻,但绝不是在此刻,现在!不可能这么早!
董仲诚也不明白:难道不是狄人?可眼下时节,除了狄人还有谁会攻击九原城?
吴丰也急:不如即刻过去看看,边走边聊!
顾停立刻披上大氅,和董仲诚吴丰一起出发。
走街越巷,城内气氛越来越严肃,街上穿着铠甲的兵士越来越多,临近城门,已然有守卫军昂然在列。慢下来的风雪拂过他们肩头,落在冰冷的铠甲刀剑,越过高高城墙,翻到另一边,另一边,赫然有骑兵列队阵前,战鼓擂响,即将攻城。
果然有敌近前!
顾停根本不用看,光听声音就知道城外别人数量不少,真的来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提前了!
顾停有些慌。太多事情和上辈子知道的不一样,也许是上辈子听了太多的道听途说,很多东西都是假的,也许是因为他重活一次,做过的事再无伤大雅无足轻重,改变了开头,也就改变了结局。
上辈子的已知经验,真的能派上用场,靠得住吗?他对已知的自信,带来的真的是胜利和幸运?或许只是自以为是,螳臂当车,或许之后并不是成功的喜悦,而是既定的,更改不了甚至更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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