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告诉我,我好想办法满足您,您以后可别去了。带坏弟子是小事,您被带坏了可如何是好!
缘舟阁外台阶上,郎梓垂下脑袋:长老莫怪,我想学些术法。一不小心起了玩乐之心,以至于闹得求学之地乌烟瘴气,郎梓实在惭愧。
平日里他就是用这副模样骗得渝皇心软,逃掉无数课业的。
郎梓琢磨着,绵悲长老的话,多多少少也稍稍吃一点这一招吧?
万一国师还没回来他就被逐出门派,可不是连带着把他的脸也丢尽了么。既然没有其他办法,穷则思变无可厚非。
绵悲简直是太吃了。
道祖何其人也?剑斩天地何等气魄!除了那位心思深沉的君临帝君,天元之内,还从未有人能委屈得了他。如今不过转世一回,连学点术法都要偷偷摸摸钻去弟子中间,不过发了发玩性便要如此低声下气,何其可悲,何其可叹?
道祖是呈闲派的光辉和骄傲!谁也不能玷污折损分毫!
从来以严苛著称没给过任何人面子的绵悲长老热血上头,就差自己揍自己给郎梓解气了。
老祖您想学什么?晚辈教您好不好?绵悲长老老泪纵横,您若觉得晚辈还差火候,晚辈这便给天帝传信,让他亲自来教您?
郎梓:
郎梓悄悄抹了抹汗,是他演得太过了还是绵悲长老太容易感动?
这就不必了郎梓咳了一声,学几个术法而已,哪用得着天帝那么大的腕儿,就算缘舟阁待不下去,他也能看书自学的。
绵悲长老却不同意。
他取出传音玉符,手上掐诀,也不知传了多少道音讯,不消片刻,他们身后的缘舟阁里便飞来数道身影,皆是身着黑白袍的长老、掌座。
绵悲负手敛目,十分郑重道:老祖欲学术法,但与其他弟子一同修习终究不妥,诸位可有愿意助力的?
长老们面面相觑,纠结不已。
前几日道祖顿悟掀了半个山头的事历历在目,护山大阵到现在还没修好呢。
但,这是道祖啊。如果连道祖这样的小小要求呈闲派都不能满足,他们这些徒子徒孙还有何颜面立足道门?
木桐长老首先站了出来,行了一礼道:师叔,此事您可过问了那位?
绵悲:没有,一激动忘了。
他心如电转,圆滑道:不若诸位先商议个方案出来,我先带老祖四处逛逛?
甚好,甚好。
各位长老留下商议,绵悲则领着郎梓往别处走。
实在是晚辈的疏忽,老祖归山数日,也不曾带您看看这玉虚山风光。绵悲深感歉意。
并不是他疏忽,实在是前几日君临在,他们不好贸然接近道祖。
郎梓无从知晓,只当他们事务繁忙,也不觉得自己被怠慢了。他这个挂名长老本就占了呈闲派的便宜的。因此笑容友善而诚恳。
不知老祖欲往何处?绵悲问。
郎梓想了想,他记得修真史教材里介绍过,呈闲派有一条试炼之路很有意思,不仅有诸般奇异小秘境还有一条蕴藏着三千道意的登云阶,其间宝物众多,有缘者皆可得之。玉简中却并未记载其所在,眼下让绵悲领自己去倒是正好。
他说出了请求。
这有何难。绵悲悄悄松了口气,面上笑容越发璀璨。
只要道祖不去人多的地方一切好说,破例为他打开试炼通道又算得了什么。
他起手凌空画阵,又掷出道符篆,不多时,阵中已多了件金色的令牌。
赫然是楚汉生的掌门令。
玉虚山掌门令在手,何处都可去得。绵悲心念微动,便已带着郎梓传至试炼通道的入口处。
此处离山脚极近,郎梓转头时依稀能看见乌木村口的石碑。
他突然想起了被他们遗忘在村子里的楚小戟。
郎梓有心去看看他,但他答应了国师这几日不出山,只好暂时作罢。
老祖是想自行体验,还是让晚辈陪同?绵悲温声问道。
郎梓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麻烦他了,哪里好意思还让他陪着,便道:长老去忙罢,我自己随意逛逛。
绵悲点头,将手中令牌交给他,叮嘱道:秘境之中于老祖倒是无甚危险,但有些困阵难以破解,老祖若是乏了,往灵牌中输入灵气便可传送至山中任意处。
郎梓并不知道这令牌代表了什么,绵悲给他,他就接了。
待各长老商议出如何助老祖学术法,晚辈便去执剑峰禀告老祖。
目送绵悲离开后,郎梓揣紧令牌,迫不及待就踏入了试炼通道。
试炼通道第一关是众生道,由九九八十一个小秘境组成。据说运气好的能进极乐道浮梦半日,运气不好的便只能去刀山火海中走一遭。
郎梓本是对气运将信将疑的,但方才连赢了十几次骰子的经历让他笃定了不少。
一阵天旋地转后,郎梓脚踏实地,微微皱眉。
此处晦暗不已,并不是极乐道。天空灰蒙蒙的,大地亦是寸草不生焦土遍野,目之所及唯有顽石而已。
如果不是隐隐感受到秘境所散发的亲昵,郎梓已经打道回府了。
那些石头方方正正,像极了墓碑。
他试探着超前走了几步。
大地震颤,无数半透明的幽魂从石头中浮现而出。
郎梓倏的张大眼睛。
亲昵个屁啊!这是幽冥道!
不及尖叫,郎梓拔腿就跑。
却说绵悲将郎梓送入了试炼之地,只觉一身轻松。
一来不违背君临所托,二来不必担忧道祖闹幺蛾子,三来满足了道祖心愿,可谓一石三鸟。
他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地回了缘舟阁。
呈闲派作为道门中道统最为完整的宗派,极重视传承,各峰长老掌座每隔一日便要轮流来缘舟阁授课,只有极少数人可以例外。
譬如执剑掌座宁书砚剑气外散容易伤及无辜,譬如掌门楚汉生三番四次带着弟子逃课郊游,譬如弟子们一见红罗长老就吓得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们都被缘舟阁拒之门外。
绵悲回到缘舟阁时,各长老仍在争论不休。
绵偕长老道:帝君的意思是只让道祖安生留在山中便可,莫使他进境太快。但我们总不能让道祖学成半吊子,这像什么话?
绵箐长老不住叹息:遥想昔日道祖剑出震天地,阵成鬼神惊,如今这模样,几如稚子,实在凄惨了些。
可道祖天资卓绝,若是会的术法多了,难免不会举一反三,最后如魔君般洞悉前尘啊!秦仁长老据理力争。
柳梢月站他,理由却不一样:道祖入道不足一载,若是将术法一股脑教了,怕是不妥,容易混淆用途且引人觊觎。
道门中多的是窥伺他人秘术的恶修,等郎梓下山,身边便只剩君临。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木桐长老微微摇头,在场中人数她说话最为中肯:天下道法皆出道祖,我们并不是教,而是还。所以,为何不问问道祖意见?
众长老深以为然。
他们见绵悲回来了,齐齐往他身后看,瞧了半天也没瞧见道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