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转绿,他又慢吞吞地动了起来。
最终他鬼使神差地停在那个他与贺临初遇的酒吧。
过去这么久,这里还是一样,连意见建议簿摆放的位置都没变。
俞酌趴在吧台前,恍惚间还以为这是很多年前他呆的那个小酒吧。
所幸这个念头只闪过了一刹那,俞酌及时地止住了。
要这里最甜的酒。俞酌学着贺临的样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当时贺临在他身边说的第一句话。
一杯甜酒被送到俞酌手上,他一手支着下巴,不知在看何处,脑海中回荡着的话东一句西一句,杂乱无章。
思绪忽而又转移到手中的这杯甜酒上,他忽然在想,这么甜的东西,也就贺临喝得下去。
意见建议簿静静地躺在角落,俞酌闲得没事干,翻开来看,发现上面还是他之前写的那条意见就是别放意见建议簿。
你们老板在哪?
酒保看他又翻意见建议簿又问老板的,不禁心神一紧,以为他准备闹事,警惕地说:老板不在。
别紧张,俞酌好笑地摆了摆手,我只是想看看他长什么样。
我新来的,没见过我们老板,酒保放松下来,不过听说这里也没人见过,应该挺忙的吧。
俞酌点了点头,感到一丝可惜,那算了。
他本来还想见见老板真面目,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经商头脑可以想出这样的妙招来。
俞酌坐了很久,他的目光一直虚浮不定地往某个方向看。酒保以为他醉了,或者在醉的边缘,不由得不放心地去问:你一个人来的吗?要不要找个人来接你啊。
可是俞酌看样子也没醉,当酒保看向他的眼睛时,又感觉那眼神很清醒,不像醉猫。
啧,你以为我醉了?这酒太甜了,俞酌直起身来,懒懒散散地点评一句,哪里能醉人。
至于酒保说的后半句,俞酌想了想,他好像是应该找个代驾,不然今天走不了。
喂?俞酌拿出手机,极度清醒地给贺临打了个电话,能过来一趟吗,就在之前我们相遇的那个酒吧。
过了没多久,贺临裹挟着晚风推开酒吧的门。
为什么会在这里。贺临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俞酌会来这里,毕竟这不是俞酌常来的酒吧,更没想到俞酌会叫自己过来接他。
刚好走到这。
等到人来,俞酌随性地跟酒保挥手告别,跟着贺临一起走出门。
刚刚走出门口,俞酌的脚步慢下来,倏地叫了一声:
贺临。
字正腔圆的两个字听得贺临步子一顿,俞酌鲜少像这样一本正经地念他的全名,好像即将要说什么严肃而不可更改的话。
叮的一声,身后有人推开酒吧的门,门上风铃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摆,他的动作有些大,里面的斑斓光影漏出来,落在地上。
贺临也停下脚步,将目光投向俞酌,等着他的下半句。
又是虚晃的两下破风声,酒吧的门摇晃两下,重重地合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你不是喜欢我。那些光影只在俞酌脸上停留了一瞬便匆匆离去,你只是喜欢这种,出格的感觉。
一切都沉入夜色之中。
喧嚣远去了。
第54章
缄默沉浸在夜色之中,贺临始终未发一言。
见贺临沉默,俞酌沉吟几秒,说:我回去想了很久。
上次也跟你说过了,你跟我不一样。
事实上前几年我也像你这样当然现在可能也没好多少,俞酌语速很慢,力求让贺临听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但是我已经过来了,而你没有。
你自己想想吧。
就他们接触以来的这一年不到的时间,经历的事情没有什么特别的,根本想不出贺临有什么理由会喜欢上他。又或者是确实有点喜欢,只是也没有深到哪里去。
更何况,他怎么能要求一个嗜甜的小孩跟他一起尝他尝过的苦呢。
他相信贺临可以做到,但是好像没什么必要。
你是这样以为的?贺临的声音很沉,沉得仿佛要与夜色一同沉坠。
贺临一只手死死地攥着俞酌的手腕,力道很重。手被人钳制住,他没有办法动弹半分。
这是事实。俞酌平静地说。
手腕被人攥得有些疼,俞酌皱了皱眉,平时看不出来,贺临清清冷冷一人,没想到力气这么大。
你了解我多少?贺临问的问题跟今天俞弘德问的问题差不多。
俞酌缓缓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他深吸一口气,说:对,你发现了。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
贺临听到俞酌这样残酷地作下结语:我们的了解停在一个很浅薄的层次。
即使是距离最近的那三个月,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表层。
禁锢在手腕上的力道忽然松了松,俞酌望向贺临的眼睛,那一片漆黑中,仿若有着在风中摇曳的微弱烛火。
贺临感到有些无力,因为俞酌说的没错。
很多年前,他被父亲关在房间里,他跳出房间,来到那个逼仄窄小的小酒吧,撞入一片光影声色之中,在喧嚣尽头,他看见俞酌的脸。
可是他自己知道,不是一见钟情。
甚至不用俞酌说,他也能感觉得出来。
从他们第一次重逢,从他感觉到他对俞酌一无所知,从他甚至不知道俞酌会弹钢琴开始他知道他们的开端就像俞酌说的这样差不多。
晚风袭来,凉意仿佛要透过皮肤刺入血肉。
走吧,俞酌将车钥匙给他,有点晚了,回去早点睡。
终于,贺临僵着伸出手来,接过了俞酌手上的钥匙。
夜色归于沉寂。
车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氛围似乎跟平时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俞酌不是第一次感受这样的安静,他知道贺临就是这样,如果不说话,他自己一个人可以安静很久。
但俞酌是第一次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安静,他一直在脑海中思考他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太伤人了。
俞酌看向窗外,大厦的投屏上不断变换着颜色,光线落在路上行进的车流上,无论是黑灰白红蓝黄哪个颜色的车,顶上那层泛着冷光的金属都蒙上了一层异色。
他偏着头看,时间长了脖子有点痛,但他也不想转过头来,不知为何,他不想看见贺临的表情。
就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下,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熟悉起来,俞酌家很快就要到了。
三分钟后,贺临在俞酌家楼下停了下来。
这个场景好像有点熟悉。
《逐梦舞台》最后一次公演落幕,好像也是贺临送他回的家,那个时候
俞酌。贺临叫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