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搀着叶眉顿了一下,立在原地,上下打量杵在楼梯口的纪年。
接着,低沉威严的声音有些不悦,道:出去过了?去什么地方有向陈姨报备过吗?
纪年微微垂下视线,态度乖顺,微笑道:报备过了,父亲。
纪柏纶沉着面色点了下头,带着秘书继续向前走,道:今天就算了,明早记得向我汇报。
只是走了没两步,又停了下来,他看向仍然挡在楼梯口的纪年,抬了下英气的剑眉,道:还不让开?
纪年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他看了眼叶眉,又看向纪柏纶,笑问:父亲是准备带她回房吗?
纪柏纶目光一沉,气势上瞬间让人感到有些压迫,他道:纪年,我做什么事还要你管了?
纪年看出他的不悦,笑了笑,识趣地朝后退了两步,靠着墙边给两人让路。
纪柏纶搀着叶眉,自纪年面前经过。
纪年不经意间掠了一眼,就看到纪柏纶的大手握着叶眉的细腰。
上第一级台阶时,那只手微微往上提了一把,做工精良的收腰西装就被攥出了一把褶皱。
那是父亲的手
陌生女人的腰
脑子里那根一直努力绷住的弦,就在这一刻轻易地抽断了。
纪年仰面朝后靠在墙上,捂了下脸,控制不住地笑了出来,道:种马配骚货,绝了。
纪柏纶瞬间收住脚步,过儿好一会儿才缓缓回首,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纪年。
顶上装饰灯在他脸上投下暗影,显出几分森严的恐怖。
你再说一遍?纪柏纶的声音听着十分危险。
纪年笑了一阵,脸色微红,眼眸里闪烁着亮得不正常的光。
他看向沉着脸的纪柏纶,浑身窜过一阵报复的快感。
纪年被灯光照得眯了眯眼,愉悦道:好话就说一遍。
下一秒,狠厉的耳光直接甩上了脸颊。
纪年条件反射地闭上眼,脑中嗡的一声,短暂地失却了所有声音。
***
醉得人事不省的叶眉摔到了台阶上,屁股还搓着阶梯往下滑了几级,疼得她龇牙咧嘴。
叶眉艰难地睁开眼,在楼梯上半撑起身,恰好见到纪柏纶抓着纪年的头发撞到了墙上。
咚的一声,墙体似乎都在震颤。
叶眉拧了拧眉,揉揉眼,扶着一旁的栏杆坐了起来。
就见纪年被他爹摁着脑袋抵在墙上,双手撑着墙面动弹不得。
少年似乎是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因此表情显出一种痛苦的扭曲。
大概是因为疼痛,纪年的眼眶红了一圈,眼睛里浮现隐隐的泪光,但自眼底深处迸发出的情绪却强烈到令人心惊,有嘲讽,恨意,还有深不见底的绝望。
你他妈看清楚是在跟谁说话!!!
叶眉还在看着纪年晃神,就被纪柏纶的怒喝声吓得颤了一下。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同时,纪柏纶抬脚就踹在纪年的腿弯上。
纪年短促的闷哼一声,贴着墙面跪了下来。
叶眉怕得缩了缩腿,只觉得那一脚若是踹在她腿上,她的腿应该当场就断了。
叶眉现在终于缓过劲来,看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
暴躁的纪柏纶又在打儿子了。
她想站起来阻止,身体却软得没有一点力气,只能靠着栏杆嗡嗡嗡地嘟囔道:纪纪纪柏纶,你他妈疯疯疯疯了吧
楼下,纪柏纶像拽一条狗一样把纪年掀倒在地上,接着直起身,喘着粗气将西装脱了甩到一旁。
他走向另一边墙,取下架在上面的一根拐杖。
拐杖是古董,本来是个装饰品。
纪年艰难地撑着地板,结果刚抬起身,背上就挨了一棍,他又跟溃散的沙子般,趴倒在地上。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纪柏纶气得不轻,一棍子接着一棍子地朝下挥打,嘴里骂声不断,你就是我一辈子的污点!老子欠你的!
疯疯癫癫!要死不活!要不是嫌丢脸,早把你扔精神病院里关起来!
你个狗东西不知感恩!一天天在家里跟我横!好玩吗?气我好玩?!你那么厉害就站起来!让老子看看你多能耐!!!
纪年承受着棍子摔打在背上,咬着牙关不发声,眼中满是血丝。
他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还手,不能还手,这是他父亲。
五指抠着地板蜷曲,压抑着,手背青筋暴露,渐渐地,双手下移,掩住了脸。
待他再张嘴时,露出一个扭曲至极的笑容。
***
最后是陈姨拦下了正在气头上的纪柏纶,平息了一场战争。
纪年被慌乱的陈姨推进了房间。
先别出来。陈姨带上门前,匆匆道,我去看看他,等会再过来。
纪年被推进房间后就不动了,跟个脱线人偶一般,双肩微微塌着,站在原地静默了许久。
直到楼下传来古董钟整点的报时钟声,他才淡淡地眨了下眼,拖着身体走进房间的附属浴室。
打开灯,镜子前映出一张毫无生气的面庞,负了点伤,但无损清俊的长相。
看着看着,镜子里的人好像笑了一下,转瞬即逝。
纪年困惑地歪了下头,以为自己看错了,倾着上半身靠近镜子。
他抬手在镜子上抚了一把,接着视线下移,聚焦,跟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镜子里的人似乎又笑了一下,却以闪电般的速度恢复常态。
纪年皱眉,不喜欢这样,低声道:你笑什么?
像是装睡的人被揭穿,镜中人藏不住了,噗嗤一声绷不住地笑了出来,渐渐露出轻佻狂傲的神色。
第24章
镜中人笑得有几分邪气,对纪年道:你怎么不还手?你爹大不如年轻的时候了,现在的他,十个都不是你的对手。
纪年低垂了一下视线,又很快地看向镜子,无助道:我不能。
镜中人明显怔了一下,随后对他露出轻蔑的笑:为什么?你是懦夫嘛?
不是的。纪年撑住洗手池的台面,低着头像是在思索怎么解释,你知道吗
他舔了舔泛着血腥味的下唇,慢慢组织语言道:一只狗被拴习惯了就算把绳子套在一根树枝上,它都不知道要怎么挣脱。
哦?镜中人像是不相信,道,那刚刚他打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纪年稍作回忆,茫然片刻后,实话实说:我想杀了他。
对呀,杀了他多好。那人兴奋地在耳边抬高音量,杀了他吧,他不配当你父亲,你最爱的母亲也会因此夸奖你的。
纪年沉默了半晌,似是在认真考虑对方的话,最后终于缓缓露出一丝笑容。
他再次看向镜面,如同达成了某种秘而不宣的协议,轻快愉悦地杨了下眉梢,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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