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不明所以:笑什么?
纪年好不容易忍住笑,看向陆西时眼底灿灿的仿若有星河,嗓音低沉温和道:可能,也许,大概是吧。
陆西说:
以为纪年在开玩笑,陆西也就懒得理他。
之后,阳台上谁都没说话,但气氛却不会尴尬。
夜里寒气重,陆西将外套拉链拉高了一些,跟纪年蹭着肩时弄出些衣料摩擦时的窸窣声响。
纪年又默默拿冰雪碧敷了一会儿脸,突然道:要不跟你说件事?
嗯。陆西缩了缩腿,淡声应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纪年想了想,开口道:我以前也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陆西愣了一下,直觉纪年的语调有些不寻常处。
他不由得撩起薄透的眼皮,看向一旁纪年,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在十岁的时候,好像是小学四年级纪年稍稍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我偷偷拿了父亲的那个,带去医院做亲子鉴定。
哪个?陆西不懂就问。
纪年看向陆西,在黑夜中神色静默了会儿,提示道,就是那个。
陆西不耐,微微蹙眉:哪个?
纪年叹气,无奈,朝陆西勾勾手指。
陆西将信将疑地靠近了些。
纪年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陆西倏地睁大了些双眼,然后略显震惊地看向纪年:
小学四年级就干出这种事。
纪年真是天赋异禀。
懂了?纪年抬了下眉梢。
陆西稳稳心神,道:那鉴定结果是什么?
没测出来。
为什么?陆西疑惑地问。
从垃圾桶里翻出来时,粘在纸上都干了。纪年一笑,道,医生说样本无效。
陆西问,这事你爸知道吗?
纪年现在想想,觉得这是桩童年趣事,就笑得有些没心没肺,道:因为是家庭医生,他转脸就把这事告诉了我爸。
陆西问:然后呢?
纪年却倏地敛了笑意,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
盯着前方的地面,静默片刻后,他道:我好像被打了。
陆西说:
像纪年这种熊孩子,不打天理难容。
***
陆西持有一点怀疑。
为什么一定要偷那个?他问,做亲子鉴定,用头发和血液才比较正常好吗?
纪年一手握着罐装雪碧,漫不经心地贴在面颊上滚动,闻言,微微垂下修长的眼睫,淡淡道:我找不到那些东西。
陆西不明所以地看向纪年。
却见纪年表情有些空洞,也显得有几分孩子气。
那时候,我父亲经常不在家,家里很少有他生活过的痕迹纪年眼底隐隐有一丝痛恨闪过,低声道,他是完美注意者,很精致,有洁癖,我溜进过他的房间很多次,翻他的床,他衣柜里的衣服,却没能找到一根头发除了那次他离开得早,打扫卫生的阿姨还没来得及清理房间里的垃圾桶
说到这,纪年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知不觉就向陆西吐露了这么多,是他没料到的。
纪年看向陆西,眯了眯眼,笑道:同学,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变态?
陆西摇摇头,平静道:不会。
陆西又缩了缩腿,抱着膝暖和点,道:很可怜。
纪年怔了一下,雪碧罐贴在脸颊上不再移动。
陆西想得通透,一个儿子要靠翻垃圾桶来寻找父亲生活过的痕迹,不是可怜是什么?
虽然陆西从小对父母没记忆,但因为有陆南,倒不觉得在亲情上有所缺失。
他一直以为纪年家庭优渥,有父母宠爱,是典型的温室花朵,但事实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两厢一对比,纪年的成长环境可能还不如他。
这么想着,陆西再看纪年漂亮干净的面庞时,竟生出了类似怜惜的情绪。
能长大,不容易。
陆西看向前方,下结论,道:你可能真是捡来的。
纪年歪着头,将脸枕在雪碧罐上,看着陆西时的神色堪称温柔,淡淡地笑道:可能,也许,大概是吧。
这时,陆西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
他见此时两人难得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心,便道:真要去美国?
纪年却眯了下眼,轻声反问道:你刚才到底偷听了多少?
陆西眼神恹淡地看着纪年,示意他别扯开话题。
纪年的视线在陆西脸上转了一圈,忽的一笑,没心没肺:到时候你可以找我代购。
陆西心里就那么空了一拍。
陆西想到,纪年出国读书,也是原小说里既定的结局,他其实连问都没必要问。
纪年把罐装雪碧塞进外套口袋里,似乎是准备离开,偏过脸对陆西道:同学,帮我看看消肿了吗?
陆西稍微凑近了细看,又抬手用指尖碰了碰纪年的脸颊,检查一番后,道:可以了。
陆西刚要收回手,却被纪年一把握住。
陆西轻蹙眉,刚要寻问,一抬眼,却跟一双灼亮的眼眸对上了。
他不由得心中一颤。
纪年眼中精光闪烁,紧盯着陆西,同时捉着陆西的手,将他的手从脸颊处移到唇上,唇瓣有意无意触着陆西的指尖。
陆西心跳渐渐加速,无意识蜷了蜷手指,只觉得有电流窜过般的酥麻感传递到了心脏。
干嘛?陆西不耐烦地看向纪年。
陆西要往回抽手。
纪年却一个翻身,单手撑在了一旁的墙壁上,将陆西整个人都困在了本就逼仄的角落里,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我忽然想到纪年低垂下眼眸看着陆西,笑得有些痞,道,你知道了我这么多秘密,在走出这里前,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陆西不服气,那些秘密又不是他要听的,都是纪年主动讲的。
杀人灭口吗?陆西仰着脸呛声,推了下纪年。
纪年看似瘦削的少年身形却纹丝不动,依旧将陆西罩得密不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