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自发地为他分开一条道。
人群里,一双黑色帆布鞋走到散落的纸张前停下。
过了两秒,那叠草稿纸被一只修长的手捡了起来。
最上方的那张草稿纸上,用蓝色圆珠笔画着一个四分之三角度的侧脸。
就见画中人看着镜头,眼神慵懒,神色厌世。
生动得好似照片,却又比照片多了艺术化的表现。
纪年跟着散落的物品,一路拾捡到那双黑色帆布鞋前,终于停了下来。
纪年直起身,看到面前的人时,眼神微闪了闪。
又见到那人手中拿着的草稿纸,一瞬间,有种秘密不经同意就暴露在公众视线下的难堪。
纪年伸出手,语调平静道:还我,谢谢。
陆西还在看草稿纸上的画,没有动,微蹙着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纪年没耐心了,直接把纸夺了过来,塞进书包里,利落地拉上拉链。
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离开,陆西却伸手拦住了他。
早上说过的话。陆西看向纪年,微抬着下颌,眼神桀骜,问,什么意思?
说得不够清楚?纪年眼神有些轻慢地看着陆西,似笑非笑,道,就你理解的意思呗。
陆西静默了半晌,最后只问:认真的吗?
纪年的视线在陆西脸上转了转,忽的弯了眼角,笑了,说:你猜。
闻言,陆西松了一口气。
他对纪年这副戏谑的样子太熟悉了。
果然,提复合什么的,又是在耍他。
亏他今天还多虑了一整天,考试都没考好。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陆西不想那些使他分心的事,大概率也是考不好的。
这时,纪年似笑非笑道:你要不然表个态?什么想法?
行。陆西掀了掀狭长的眼眸,看了纪年一眼,毫无心理负担地道,如果你考年级第一,我们复合。
话音落地,整条走廊一片哗然。
纪年保持漫不经心的笑意,看了陆西一会儿后,倏地敛了表情,低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陆西觉得纪年这话说得怪异,不由得轻蹙了一下眉。
他们不是在开玩笑吗?
只是还不等陆西回过味来,纪年已经背上书包走了。
***
纪年和陆西是认真的?要复合了?他们不是俩男的吗?
校草莫不是被那个伪娘给掰弯了?
别这么早下定论,你没听陆西说,有条件的,如果纪年考年级第一,两人才复合吗?
我天,你还看不明白?那个如果就是形同虚设嘛!纪年一出手,哪次不考年级第一?
对哦所以他们真要复合了?
人群散开了些,不过还是有不少学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陆西因为摸不清纪年的态度,站在原地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一个男生捡起角落的手机,找到程诀,道:这个应该是纪年掉的。
程诀叹气一声,事情一茬接一查,烦的不行。
他接过手机,正准备揣进兜里,道:谢了,我等会给纪年送去。
你敢送!彭满满还挂着鼻涕泡,突然发难,指着程诀拿着的手机,激动道,你要是敢跑去送给他,我们绝交!你要还把我当兄弟,就别管他的破事!反正他有什么事也从来不告诉我们!
程诀头疼,安抚道:好了,你消消气吧,这毕竟是手机,离了不方便
程诀我们绝交吧!彭满满眼泪又冒了出来,哽咽着扭头就走。
我靠!程诀一个头两个大。
这时,陆西恰好经过。
程诀连忙上前,不由分说地把手机塞给陆西,急急道:陆西,帮个忙,看能不能追上纪年,追不上就麻烦你送一趟手机,等会我把地址发你。
陆西拿着手机,还在茫然中,正要问什么地址,程诀已经掉头去找彭满满了。
***
纪宅。
陈姨端着晚饭走到二楼某间房的门口,敲了敲门。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音。
她面容平静,直接推门进去。
房间里,挡光窗帘拉得严实,将夕阳的余晖隔在外面。
只有一盏床头灯散发着昏懒的黄色光晕。
床上,纪年看似在睡觉,侧着身微微蜷着,怀里抱着一罐雪碧。
陈姨走过去,把准备精致的一人食晚餐放到床头柜上。
知道纪年没在睡觉。
陈姨站在床边,微微弯下腰,抚了抚纪年额角的发丝,道:年年,起来,把饭吃了,药也要按时吃,不然你父亲回来看到了,又要发脾气。
纪年好一会儿没动。
陈姨耐心等待。
等纪年终于睁开眼时,就见原本湛黑的瞳孔像是蒙了层玻璃纸。
纪年抬眸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托盘。
饭食,药和水都备齐了。
他显出不感兴趣的样子,又蜷了蜷身,埋着头,灰心道:吃药没用的
怎么会没用呢?陈姨道,你总是凭心情,服药也是断断续续,医生都叮嘱过了,这样不行快,别赖了,起来先把饭吃了。
纪年却摇了摇头,在衣领口蹭了蹭鼻尖,道:再怎么配合治疗我都是废物
陈姨不说话了,目光怜悯又慈爱地看着无法走出黑暗之地的少年。
还以为在他身边我就好了,像个正常人纪年声音很低,含着点不明显的哭腔,断断续续道,我以为能不出国,留下来,跟他一起以后也会慢慢变好但我就是废物
你陈姨想了想,只能苍白地安慰,你不是,你很优秀。
纪年像是没听见,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道:不想他守着一个病人,太辛苦了我舍不得
陈姨知道现在不适合打扰纪年。
他已经完全陷入到情绪里去了。
无奈之下,她叮嘱了句记得吃饭,便留下晚餐,暂且先出去了。
***
纪年的书包还扔在门口。
陈姨返回去收拾的时候,发现拉链不知怎么回事,像是被拉扯过,坏了一半,耷拉下来。
她重新去拿了个一样的新书包,把原先的那个坏的替换掉。
陈姨在收拾从书包里拿出来的书本。
突然,一张纸从某本书的书页里掉下来,飘飘忽忽地落在地上。
陈姨瞥了眼,捡起来,看到上面有张画后,不禁放慢了动作。
她打量了那副画许久,不知道纪年画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这人来自于纪年的幻想还是真实中存在,只是觉得这幅画得极好,并且看得出很用心。
她刚把书和文具放进新书包里。
门铃响了。
陈姨走到门口,查看门旁边的视讯屏幕。
当屏幕亮起的一瞬,陈姨愣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