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姑姑闻言,沉默片刻,微笑道:“那得问问殿下自己的心了。”
宝音没有说话,半眯着眼望向浓郁的夜色。
“本宫也不知。这女子特立独行,行事风格独树一帜,遇事冷静,极有头脑。本宫从没见哪家姑娘像她这般能耐……说她是时雍,我信。但时雍素有‘女魔头’的骂名,乖张狂妄,心狠手辣,和我们阿拾,又是万万不同的。”
何姑姑笑道:“那殿下又何必多虑?奴婢看明光郡主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待二位公主一片真心,做不得假。更何况,那日阴山之危,殿下特地叫她突围去搬救兵,不是已经考验过了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郡主是可以为公主以命换命的人。”
宝音一听这话,点了点头,叹息一声,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何姑姑的身上。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我就这点小心思,都被你看清楚了。”
何姑姑只是笑,“老奴陪伴殿下这么多年了,要是不知殿下心意,那不是白吃干饭了?”
宝音低低笑了一声,随即又收住表情,紧盯何姑姑。
“你怎么回事?为何总是帮阿胤和阿拾说话?传闻锦衣卫暗探遍布朝野内外,该不会也渗透到本宫身边来了吧?”
何姑姑停下脚步,无奈地笑了起来,“老奴哪是在帮侯爷和郡主说话?老奴帮的分明是殿下您啦。”
“哼!”
宝音似醉非醉,捻着绢子的手点了点何姑姑的头。
“你很可疑。”
“殿下别吓唬老奴,老奴哪里敢呀。”
宝音脚步又踉跄了两下,“你当真不是阿胤的人?”
何姑姑赶紧扶住宝音歪歪倒倒的身子,叹息一声说道:“殿下不都说了,老奴最是明白殿下心意的人。分明就是殿下看重他们,老奴才顺着殿下的心意罢了,怎就怪起老奴来。冤啦!”
宝音身子靠在何姑姑身上,又端详她片刻,这才慢腾腾抬起脚步往前走。
“不怪我考验她。属实是她身份太过特殊。通宁之女,赵胤之妻,大晏郡主,如今又添了个兀良汗的公主身份。若她当真有什么不轨之心,对通宁,对阿胤,对大晏,都将是毁灭性的灾难。我是他们的长姊,是大晏的长公主,我不得不多生几分警惕啊。”
何姑姑道:“我明白。殿下总是这般操心,也不为自己多想想,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紧要。说不得哪一天,姻缘来了,找个驸马安度余生也是好的。”
宝音嗔怪她一眼,笑了起来,“你这老奴,玩笑开到本宫身上来了。再胡言乱语,小心本宫撕了你的嘴。”
何姑姑是个温和的人,闻言轻笑着,并不担心宝音会责怪。
“殿下才舍不得撕老奴的嘴呢,哪天要是没有老奴在殿下身边唠叨,殿下会想念的。”
宝音笑着靠在她身上,“走吧,老姐妹。”
二人相携离去。
……
时雍尚不知自己逃过一劫。
喝得半醉的她,是表情最为丰富的时候。在赵胤的盯视中,她笑眯眯地向每个要同宝音去哈拉和林的人道别,哲布、成格、包括白马扶舟。
经了皇陵那事,她对白马扶舟多了几分好脸色,借着酒意,她上前便重重一拳拍在他的桌子上。
“厂督大人。我有临别赠言。”
白马扶舟一身白袍,单手执杯,此刻很有几分谪仙气质。
他唇角一勾,看了看赵胤的脸色,放下杯来,慢条斯理地道:“愿闻其详。”
时雍摆手,“不详不详。就一句,几个字。”
白马扶舟无语:……
时雍双眼半眯起来,“照顾好我姨母。她要少一根汗毛,我拿你是问。”
白马扶舟:……
“姑姑喝醉了?”
时雍听不得他叫姑姑,好像她挺老了似的,眉头一皱,不满地瞪他。
“我没醉。”
“没醉怎么说起了胡话来?你的姨母是我的母亲,我自会照顾好她,何须姑姑吩咐?”
“是哦。”时雍好像刚刚反应过来似的,自言自语般点点头,转身就走,喃喃般小声道:“也不知姨母倒了什么霉,有了你这么个儿子。”
白马扶舟的脸沉了下来。
“姑姑留步。”
时雍转头,“厂督还有吩咐?”
白马扶舟示意侍从奉上一个干净的酒杯,袖袍一摆,亲自斟酒,递到时雍的面前。
“明日一别,再相逢不知何日。难得今日姑姑心平气和,不如你我同饮一杯,化干戈为玉帛,前仇尽弃?”
时雍糊涂地看着他,“前仇,我们有什么仇?”
白马扶舟似笑非笑地道:“既然姑姑心无怨恨,那你我更得同饮一杯,皇陵里同生共死,也是缘分一场……姑姑,我敬你,聊表心意。”
时雍脑子有点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