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山多雾, 细雾弥散而起,血气游荡于朦胧的天地之间,罩得山林模糊了。
浓雾散去, 尽是血肉模糊的死尸与白骨。
天穹染上血色, 鸟兽四散, 一时之间,寂静而荒芜。
偌大的阵法覆盖了整片荒野。
数千名灵师手持法器将被血浸染之地团团围住,凝重地望着前方,不敢上前。
就在不久之前, 有人试图走进阵法中央, 却在他一个抬眸之间骨断筋折。
明明已经被阵法之力压制得喘不过气, 力量仍是难以想象, 无法言喻。
南宫尘跪立于尸山血海中央,眼睫深垂。
万箭穿身而过, 白袍鲜血淋漓, 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神明理应如星月皎洁,可他此时狼狈形状不逊从炼狱中爬至人间的恶鬼, 与那高塔之内众生的信仰判若两人。
帝钟悬于头颅之上, 落下一道灵师难以逾越的结界。
他伸手, 拔掉了心口上缭绕着黑气的羽箭。
那黑气不是灵师的术法, 也不是邪祟之力, 伤到他的每一支羽箭上, 附着的都是凡人的念力。
神明净化邪祟, 邪祟吞噬凡人。
而当凡人千千万万的念聚集, 则可以置神于死地。
血海汪洋,残肢遍地。
阵眼中有凡人,也有灵师。
有的已经死了,有的却还未完全失去意识。
他们瞪大了痛苦的眼眸,在以身填阵之后,才意识到这条路没有归途,也没有归期,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冲虚寺下遇见的樵夫站在灵师身边。
他穿着一身红色衣裳:屠神阵需要万人祭阵,虽然血腥,但阵法厉害精妙,他插翅也难逃。
李青凤走到尸海边缘。
你用了十年让人间变回清明模样,可想要杀你,只需几句流言。
远离王城,不下人间,可你的力量,你的用心,总是叫人夜夜难以安眠。
他搭弓拉起弯弦,冷笑道:南宫尘,若有来生,别做神了。
血珠从唇边淌下,南宫尘揩去。
阵法名为屠神。
每一道笔画,每一道印痕,都知悉他的弱点与缺陷。
以血气与尸骨堆积成的杀煞令他四肢陷入了泥沼,难以挣扎。
那夜北域风雪中,弥烟罗的话言犹在耳。
灵师为何而存在?邪祟为何而存在?人间的厮杀与流血又为何而存在?
它在乎的,到底是这世间的芸芸众生,还是它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权力与地位?
归根结底,我们的存在只是它的私欲,混沌一日不净,一切就永无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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