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丰一直不怎么吭声。开车回家的路上,他表情淡定,却仍挡不住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压抑。
我从后视镜里观察这个斯文的男人,金丝眼镜白衬衫,平时正经到迂腐。我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越是爱把金钱荣誉如粪土的观念挂在嘴边的人,越是放不下这些庸俗世界的宝藏。
下车时,他盯着我说:“你今天怎么穿这身衣服,显旧,还不好看。”
我砰地关上车门,转头就走。
回到家,奶奶提着一只鸡过来了。岑丰换上笑脸,招呼她坐下,让我妈把鸡拿去厨房处理一下。
“妈,晚饭一起喝鸡汤。”
“行,我把你弟弟他们也叫来。”
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没有发火。搬了个小板凳跑去厨房,我择了一会儿豆角,我妈又想赶我出去,嫌我占地方。
“去陪你奶奶聊天去。”
她态度坚决,容不得我撒泼发脾气。我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往客厅的方向挪去。走出厨房门,穿过一小段走廊,迈入饭厅。花鸟屏风挡住客厅的沙发,午后逐渐微弱的光线里,人影浅浅浮动。
“你说这小周运气怎么这么好,当初你们一起进公司,他学历比你高,是个本科生,但张总不是总说你能力比他强么?现在可好,人家在自己开的公司当经理,就连小唯都比秋渝有出息些。”
“妈,你说这些做什么?”岑丰不耐烦地说。
我停下脚步,突然就不想动了。
奶奶啧了一声,自顾自地接着念叨:“你跟我急什么急,我还能害你不成?那个洛皓枫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看上去很操劳?”
“和以前差不多。”
“我就说啊,人哪能活得那么累?”奶奶语气不善,“人家又开公司又培养孩子,现在不还好好的?宋蕴竹天天操心这操心那,自己想不开,长得苍老还能怪谁?一天到晚教唆孩子来说我们的不是,好好的孩子都被她带坏了……”
我呼吸停滞,耳朵里血管砰砰作响。怒火从胸腔弥漫至全身的皮肤,滚烫非常。
“你们说什么?”我走到客厅,压抑的语调里跳跃着难耐的怒意。
岑丰愣了愣,随后跳起来拦住了我的去路,语气虚浮:“岑秋渝,你什么表情?”
“跟我妈道歉!”我眼前泛着红,死死盯着不知所措的奶奶,“我妈这些年这么辛苦,还不是你们造成的,你要点脸!”
岑丰心虚的脸色一变,斯文的面孔瞬间扭曲:“岑秋渝,那是你奶奶!她对你不好吗?一把年纪了也不图你给她多少钱花,你起码要懂得孝顺!”
“我怎么不孝顺了?只允许全世界孝顺你妈,不许我孝顺我妈?”
一记耳光扇在我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岑丰气急败坏地吼:“你像人说的话吗?你奶奶今年已经八十五了!”吼完后,他转头抹抹脸,流下了自我感动的泪水:“妈,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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