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从透璃房顶投下来,射在湛蓝的水面上,映出一层层粼粼波光。
若隐若现的波光反射在结实匀称的肌肉上,形成流利的线条,循着光的痕迹往下,漂亮的人鱼线蔓延进水底,透出一股勾人的忄生感。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果决,甚至有点冷冽,可望向泳池另一端的目光却很柔和。
一条雪白的身影正从清澈的水底向他快速游来,游鱼一般灵巧敏捷。
一瞬间,他恍惚回到了射鹿拍摄的那一天,心不由地有一点点慌。
那时候他站在岸上,眼睁睁看谢省一遍遍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
明明知道是戏,可还是嫉妒到发狂。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云漠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去。
和戏里一样,谢省双手圈住了他的腰,然后才冒出水面,伴着破水而出的哗啦声,他仰着头钻出水面。
水花四溅,他全身氵显漉漉地贴在他身上,肌肤紧贴着肌肤,明明有些池水的凉意,却又觉得烫。
深陷的锁骨处汪着两汪池水,犹如两汪浅浅的泉,谢省抬起一只手把额前的湿发捋到脑后,然后张开湿漉漉的眼睛对着他笑了起来。
睫毛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着,眼睛已经弯成了月牙状。
云漠一边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一边也跟着他笑了起来,随后又宠溺地捏了捏他的腮。
谢省抓住那只不老实的手,勾着唇角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
然后他转身背靠着池壁,双手撑在身后微一使力,整个人就坐到了池岸上。
只留了一双脚还泡在水里,轻轻地荡,偶尔调皮地挑起几朵水花,撒到云漠身上去。
云漠好笑地伸手抓住了他细瘦的脚腕,圈在手中,用拇指轻轻地摩挲他的脚踝。
谢省抿着笑抓了浴巾擦头发,然后又拿了一条帮云漠把头发和肩头的水珠都重新擦拭干净。
云漠挂了电话,将手机随手往旁边一丢,然后按住他的后脑,偏过头来亲吻他的嘴唇。
谢省重新跳下水,整个人嵌进他怀里,双手环上他的脖颈,一双长腿在水下环上了他的腰。
一个亲吻还未结束,云漠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谢省想退开,云漠却按紧了他,不给他丝毫后退的空间。
铃声终于停了下来,但片刻后又再次响了起来,谢省推开云漠,喘息着看向他的手机。
屏幕上只有一个字:爸。
谢省的唇抿了起来,他的目光飞快地掠过云漠,云漠也正偏过头去,看到了屏幕上的来电提示。
他的眉心略略蹙起,只是双手都没有动,一只手插在谢省湿透的发中,另一只手则握在他腰间。
似乎并没有接电话的打算。
谢省后退了一步,挣出他的怀抱,然后利落地上了岸。
他将浴袍裹紧,脸上的神色如常,含着笑弯腰亲了亲云漠的额头:哥,我去冲一下,下午还有活动,不等你了。
云漠伸手想抓住他,可谢省已经直起身离开了。
他的步子很稳,和那一天的酒店长廊上,他离开的背影一模一样。
直到谢省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云漠才重新把视线转到电话上。
电话早已自动挂断了,他垂着眼睫看了片刻,然后才抓起来,回拨了过去。
老爷子的声音乍听没什么波澜。
但云漠足够了解他父亲,仅仅开口的那一瞬间,他便闻到了暴风雨前夕,乌云压低,空气里挨挨挤挤的沉闷水汽所发出的咸湿气味,呼吸间挤压着肺叶,让人觉得窒息。
泳池里的波光粼粼,淡淡的水纹闪出的光犹如天上的星子投映其中,云漠的眼睫眨了眨,听着电话那端的声音缓缓地流淌进来:今天我让老何陪我去了一趟公司
那边适时地停了下来,云漠轻轻地问:然后呢?
然后?声音里的平静破碎了,云飞几乎难以抑制地冷笑了一声:难道不应该我来问你?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说的。云漠说话的语速很慢,但很稳:爸,您之前说过,都交给我来处理。
我为什么放心交给你,你难道不清楚?云飞压抑着怒气:还不是因为你跟那个小畜生断了个一干二净?
我不知道您这样想。云漠嘲讽地笑了笑,语气已变的锋利:而且,以前您也不是这样叫他的,因为他长得像杨阿姨,您一直都很偏爱他,不是吗?
电话那边略顿了顿,云漠的话戳中了云飞的痛处。
云飞的声音带了些疲惫,半晌后再次开口:那你告诉我,你这么急着回去的真实原因究竟是什么?
为了对付苏家。云漠说:我的理由没变过。
云飞又冷笑了一声:对付苏家我相信,可是你为什么要大量收购谢家原来的产业,你想干什么?想还给谢家那个小
小畜生三个字终究没有再出口,云飞语重心长地说:你跟他现在又联系上了是吗?
是。云漠说:联系上了。
听筒里传来重而钝的敲击声,他能想象到云飞气急了拿拐杖狠狠敲在地上的情形。
你再这样搞下去,公司的资金链就要断了。云飞气急败坏地说:难道你还想再毁在那个小畜生手里一次?
小畜生?又是小畜生?原来杨婉的儿子,在他云飞心中也可以被骂成小畜生了。
云漠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微眯的眼睛里是冰凉的讽意。
云飞那边也没再说什么,电话随即被挂断了。
云漠沉默着将电话放下,随后一矮身,整个人沉入了水底。
微微发烫的水喷洒在头顶,热气笼住全身。
谢省闭着眼睛,电话屏幕上那个字似乎还闪在眼前。
不是第一次了,云漠很少当着他的面接家人的电话,大部分时候他会不动声色地走开,进书房里接电话。
或者直接不接,再或者接起来并不怎么说话,只安静地听着,语气低沉地略应上两句。
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是不清楚。
从最初既紧张又满怀希冀,小心翼翼看着接电话的云漠,希望他会把电话递给他:喏,要不要跟他们说两句?
到后来再没想过有这样的机会,甚至很自觉地找各种借口离开,把空间留给云漠。
其实这才是正常的,不是吗?
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还有资格和云漠的父母好好说话,和平相处?
没有人有义务无条件地原谅他,他也没有脸去要求任何人的原谅。
他所想象的那些其乐融融的场景,永远也只能在想象中出现。
只不过是幸福太容易麻痹人心。
云漠对他的爱护与宠溺,让他的心麻木到甚至忘了两家人的恩恩怨怨。
他是加害方。
完全是因为他和他的家人,云漠的父母才不得不在近五十岁的年龄里远走异国他乡。
他恍然惊醒,自己怎么有脸要求别人的原谅?还希冀能像以前那样可以看到二老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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