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桐没有去看在场任何人,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去看别人的眼色。她在来时与班主任三分钟的对话里了解事情前后经过,她说:道歉。
裴砚没有说话。
祁桐只重复这两个字:道歉。
祁桐的精神状态并不好,从她说这两个字的语调可以感觉出来她崩溃要哭却强撑的坚强。裴砚轻声说:不是我。
祁桐盯着已经长得比自己个儿高的儿子,就是你。道歉。
静了好一会。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息地看着这一幕,僵持之下,是裴砚先行认输。他弯了腰,声音不响,但字字清晰有力:张乐平同学,对不起。请你原谅。
张乐平没说话,但眼角眉梢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到马上洋洋得意起来。他不说原谅,裴砚就一直弯着腰,没有站直。张锦超观察到儿子满意的表情,才出声,说了句,好,道歉我们收到了。
祁桐的气场很强,她一来以后就瞬间掌握了整一个和解谈判的节奏。她飞快地与已经有些懵逼以至于都还完全反应过来的张锦超交涉:据我了解整件事情的经过,裴砚的确拿了刀,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但是他没有动手,是你的孩子自己掉下去的。这是其一,裴砚拿了刀,但他没有任何暴力行为;其二,裴砚说的那些话是造成你的孩子伤害的主要原因,所以我为裴砚说的这些话向您和您的孩子道歉,这也是我的错,我没有教育好孩子
她全盘承认是裴砚的错,但依旧不卑不亢,并希望张锦超和张乐平能原谅裴砚的不懂事。最后商量了赔偿的事宜。
赔偿非常实在。几乎是张锦超根本想不到的大数目。
钟灿萍到最后都忘记了这件事是怎么收尾的,反正在裴砚母亲来了之后,就雷厉风行地结束了这一切,就好像她已经熟能生巧,处理过相当多这样的事情一样
最后政教处只剩下钟灿萍和李芳的时候,钟灿萍看着李芳:李主任,为什么我到现在都觉得这事不是裴砚干的?
李芳把今天的事件记录完,汇报给王警官和丁校长,然后说了一句,如果不是那张照片,我的确也完全不相信。
钟灿萍:他看着根本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人。你如果带我们班,你就懂了,他这种人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他真的有时候我比我一个成年人都清醒冷静。
李芳叹了口气:知子莫如母。他妈妈都承认了。也许其中还有我们根本不知道的真相呢?
钟灿萍也跟着叹了口气:也许吧。但我还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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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72
钟灿萍垂头丧气地回到办公室时,徐则厚从堆满作业的办公桌上提起脑袋:怎么回事?
办公室其他老师都上课去了,徐则厚开了一扇窗户,一边对着窗户抽烟,一边听钟灿萍讲述。
钟灿萍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说给了徐则厚,最后询问:这事你怎么看?
徐则厚弹了弹积了长长一截灰的烟,眯着眼睛深吸一口烟,礼拜天的时候,曾广南去了晋大下午的讲座,晚上的时候之川市教育局组了个饭局,我还跟他一起吃了饭。
钟灿萍微微一惊:啊?你这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曾广南在饭桌上提起,在中科大的时候他有个学生,叫裴冬青。是天才中的天才。
裴冬青?这个姓氏敏锐地刺中了钟灿萍的神经,她马上冲回办公桌,打开学生电子档案,查找裴砚的信息资料。
果不其然,裴砚父亲的一栏,填着:裴冬青。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但钟灿萍的的神经不知怎的,还是突突地乱跳:他,他竟然是裴砚的父亲?
徐则厚掐灭了烟:嗯。
钟灿萍一边百度搜索裴冬青这号人物,一边敏锐地问:那你忽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徐则厚从窗边回到办公桌旁,把烟头扔进烟灰缸,轻声说:不知道。不过你应该能搜到起码裴冬青两次的自杀新闻。
因为是上课时间,校园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母子两一个走在前,一个走在后。从行政楼里出来,裴砚清冷地说:那我回教室了。
前方张锦超一家嚣张离开的背影犹在眼前,还时不时传来张乐平的阵阵笑声。
祁桐侧对着他,脸色苍白。她硬着声:跟我回家。
裴砚想了想,说:那我去理一下书包再走。
祁桐不想其他学生看到这样子的裴砚,她握紧了手里的包,好像能够从这个动作中汲取力量一样:不用。等会放学以后,我再来简叔来一趟,让他帮你收拾。
裴砚不再说话。
两人走到停车的地方。祁桐今天是自己开的车,裴砚坐到了副驾驶座。他系上安全带的时候,余光瞥见了祁桐侧脸上未干的一道泪痕,微微花了她的妆。
在没有外人的环境里,祁桐总算是卸下了强装镇定的面具。
她一会抓着名牌包,一会又抓上方向盘,昭示着她内心的焦虑与不安。过了很久,她才努力调整好声音,让自己听上去平静一些,小砚,要不咱们去美国吧?
裴砚扣好安全带,很平淡的口吻:为什么?
祁桐的心脏像是被无端地划开了很大一个口子,填也填不满,她惶惶不安地解释,你外公在美国有很多房产,而且你不是对物理很感兴趣吗,世界排名前几的物理学专业都在美国
裴砚:所以呢?
这三个字很轻,但压在祁桐心口的时候,又像是泰山压顶那么沉重,沉重得祁桐难以呼吸,沉重得祁桐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和裴砚解释。
祁桐悲怆的神情掩也掩不住,她尝试着编造一些理由,语气里没了之前在政教处里的斩钉截铁杀伐果决,甚至都有些祈求的味道,:妈妈可能之后要去美国发展,美国有个州立大学聘我做英美文学系教授。你跟着妈妈一起走,好不好?
裴砚冷静道: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祁桐马上激动地反驳:我觉得这里不好!
裴砚接得很快,相比祁桐近乎于崩溃的表情,他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这里真的挺好的。我交到了很多朋友,学习也很跟得上。这里的老师也很好。
祁桐脸上的表情快要崩不住了,一层水意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尽量克制着不再裴砚面前表现强势的一面,尤其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她握住裴砚的手臂:小砚,就当妈妈求你,跟妈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