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占据整个空间的中心点,武赤藻不紧不慢地给自己舀了一碗青菜瘦肉粥,试图得到更多线索。哪知道杨妈端着刚炸好的油条出来,十分讶异地问他:赤藻,你今天怎么没先给少爷盛粥啊。
武赤藻的脸微微一僵,他下意识扫了两眼那位少爷,对方双手完好,没有任何残废现象,不由道:他手不是好的吗?
杨妈跟看见外星人一样看着他。
杨妈,你去忙吧。对方将报纸放下,饶有兴趣地看向了武赤藻,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用他忙活。
武赤藻怪异地看着他,总觉得有种被人看穿的赤身裸体感,不过好好一碗粥总不能浪费,于是吹吹凉,用筷子一拨,刚喝入口中
你不是这里的武赤藻吧。
武赤藻的一口粥全都喷了出去。
对方终于露出了镇定自若之外的神态,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擦干净。
激进者的领袖、道上让人闻风丧胆的神秘人,隐形人的天敌,三十五岁的武赤藻此刻憋屈地抽着纸巾擦桌子。
莎乐美是个很会生活的女人。
在今天之前,武赤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去形容这个女人,然而他此刻吃着对方的自热火锅,实在说不出半个坏字。
仓库里并没有什么新鲜果蔬,大多都是冷藏食品,莎乐美剪了一包火锅底料倒在刷洗过的锅里,又倒了热开水,把炉子跟锅一块儿端过来,还有十人份的泡面,还没泡进去,如同蓬松的板砖那样叠在一块儿。
其实这个地方只有四个人,杜玉台他现在叫唐平了,唐平把剩下那个人也踢醒了,对方正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武赤藻注意到他的腿脚似乎有点不太好,而对方的脸则非常熟悉。
九歌,激进者里的毒人。
武赤藻曾经帮忙追捕过他几次,来之前对方已经在浔阳落网了,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一仓库里,一个落网的,两个死人,还有武赤藻自己,不管怎么想,都让人有点发毛。
九歌慢吞吞地垂着眼皮,他似乎还没睡醒,大家伙也没有理他,纯粹是把人喊起来一块儿吃夜宵的。
莎乐美还忍不住抱怨两句:你神经病啊,把他叫起来是打算给汤加料吗?
唐平叹了口气道:总不好吃独食嘛,你怎么知道这次要是不带上他,他会不会在我们接下来的饭里下毒呢?
嗯。九歌这时候开口道,他还维持着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唐医生说得有道理。
武赤藻:你们感情这么塑料的吗?!
莎乐美冷哼一声,看着汤滚,放了几块泡面下去,为难她本来是陈芸芸,什么没吃过,这时候居然跟三个大男人凑在一起吃火锅底料煮的泡面。
对了,唐医生,你姘头有没有什么新消息卖?九歌嗅着香气,凑在锅边,慢吞吞地说道,趁着还没开饭,赶紧说点有用的,等会就要睡了。
唐平叹气道:他看见我不加三倍都算客气了,你多喊两句姘头,明年就真的要跟人在阴间拼头了,虽然我没有什么意见,但是你可能接下来要自食其力,叫习惯了我怕你没命。
莎乐美讥讽道:我记得某人十年前不是说,只需要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能让对象回心转意?成为我们的情报库吗?
唐平更为惆怅:对不起,是我膨胀了。
武赤藻不敢开腔,只好闷头吃面,听着三人闲聊,慢慢明白过来这个世界的唐平没有死,不过云山栖还是跟他分手了;现在四个人刚跟隐形人打了一架,因为九歌腿脚不便的缘故,被迫留在这个集装箱做成的安全屋里避避风头。
好在大概原来那个武赤藻也不太爱讲话,他的沉默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现在武赤藻最大的疑问是:老板呢?
老你们谁知道古德白的消息。武赤藻放下碗,故作无意地随口问道,你们谁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唐平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下,还没等他开口,莎乐美咬着指甲沉思起来: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可不是。九歌懒懒道,被我毒死的那个。
你说什么!
忽然锅掀炉飞,烧红的火锅热浪泼溅在空中,莎乐美下意识撤出十余米,而唐平似是早有准备地掀起沙发上的睡袋往身上一套。而引爆这场信任危机的九歌被无数藤蔓吊在了空中,他的双腿本就使不上劲,这会儿被勒紧喉咙,整个人飘来荡去,像个诡异的晴天娃娃。
武赤藻双目赤红,拳头握紧,厉声道:你再说一次!
地上的汤还四散着热气,仓库里的局势却是突然扭转。
窝在睡袋里的毛毛虫唐平闲散地掀开眼皮,在浓厚的火锅香气里开口:喂,这位发火的,你不是武赤藻吧,起码不是我们的这位老大。
这句话突如其来,打乱了武赤藻的思绪,他下意识看过去,而九歌趁机用毒液腐蚀了脖子附近的藤条,莎乐美及时上去将他救了下来。
唐平漫不经心地捧着脸,他这个模样看上去更像毛毛虫了:是这样的,我们这儿老大要是生气,可能会做得更绝一点,比如说,把我们也捆起来。
疼痛感降低了感知,还没等武赤藻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阵电流的刺激,登时昏了过去。
莎乐美不敢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我就用一个□□把老大放倒了?
唐平懒洋洋地强调道:是小老大。
早餐危机之后,对方没有说一句话,当然也没再动筷子。
杨妈念念叨叨地出来收拾,没敢抱怨武赤藻增加人工作量的事,这让后者产生一种莫名的愧疚,本来想全部吃掉,可看着分量,愣是没胆子开这个口。
眼前这个人简直叫人毛骨悚然,武赤藻不敢随便开口,他很明白言语会透露多少信息,因此非常谨慎地自己观察起来。对方好像完全没有阻止他的意思,重新又将那半张报纸看完了,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没吃饱的话,可以去找杨妈加餐。
你武赤藻本想问点什么,最终拗口成,你不吃吗?
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胃口。
真金贵。
武赤藻在心里腹诽道。
今天他没有什么事,同样,你也没有什么事。拿着报纸的人有种奇特的吸引力,并不全然是好的那种,除了一张好相貌,他看起来平凡无奇,可一旦开口,就有种逼人的威慑力,叫警觉与直觉一同在大脑里作响,你最好不要随便出去,如果非要出去,就自己解决麻烦,手机要是不能解锁,床头柜里有他的零花钱。
阳光将这个人的脸遮得很模糊,只有隐隐约约的笑,透过光飘过来。
武赤藻感觉寒意窜过脊背,他见过很多很多普通人,可没有任何一个人跟这个人相同。
你是谁?
那个背影顿了顿,对方似乎回了头,又似乎没有:跟你无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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