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还有一段往事没有说完,他继续道:我和他东躲西藏那半年,也并非一直相安无事。在他腿伤快好的时候,我原本打算彻底痊愈了再走,这样赶路轻松一点。可有一天我带他出去采药做路上的储备,不巧遇到了进村搜查的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把他藏在了草垛里,假装是个山野村夫,想打发了那些人走了再说,可出了些意外
那些人并非胜义堂正经弟子,倒像招揽来的山匪喽啰,打着胜义堂的旗号搜人,没少干吃里扒外抢劫掳掠的事。见我独自一人在山上采药,便要我把银子交出来才给走。
赤伯凝眉道:这种时候走为上策,你不会舍不得一点银子,非跟他们大打出手吧?
我哪有那么傻,要钱当然是给啊,我身上银钱剩得不多了,都给了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可这些杂碎坏透了,拿走了钱,还要抢人。秦筝有些无语,回想起那几个喽啰丑陋狰狞的面容,他甚至有点想吐:我一想,连男人都敢说霸占就霸占,遇上妇孺岂不是遭殃了,也不知多少无辜百姓惨遭其害,于是就和他们动了手。
赤伯说:那些人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正面打自然打不过我,可他们使些下三滥的阴损手段,这就让人头大了。我原本没打算下杀手,把他们引去了远处,好让子卿有个安全的区域,即便我回不去他也可以找机会脱身。谁知这些喽啰一吹哨子招来了不少人,我不小心被人用暗器伤到,他瞧见了,硬是从草垛里爬了过来,为了让我有个喘息的机会,他用自己吸引走了至少一半的人马,我本不想下杀手的,这朝被他们看见,只好全部杀了以绝后患。
我当时问过他,即使我有什么意外,他一个人也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为何不好好躲着非要出来,你猜他怎么说?
赤伯摇摇头。
秦筝笑了,脑海里那个头发里插满枯黄色草根子的苏子卿仿佛就在眼前,眼里都是惊恐和担心。
当时他心一横,把围着他们的十五个喽啰全部杀了,就地掩埋。杀红了眼的秦筝和平日相比戾气甚重,满身血污,像个从地狱血海里走出来的索命鬼,加上又阴着一张脸,阴郁地在远处刨坟坑,苏子卿在旁边看了半晌也帮不上什么忙,直到把事情处理干净,秦筝才过来找他。
叫你躲好,怎么就这么爬过来了,方才人多我要是稍不注意他们伤了你怎么办?
好不容易养好的伤,这么一折腾,又得将养些时日了,过来我瞧瞧。
啧!看吧,又流血了,疼么?
苏子卿爬的距离不算短,裤子磨开了,流了不少血,秦筝又心疼又气闷。
下次还有这种事,你躲好就行,情况不对自保为上明白吗?你跑过来找我,万一我也打不过人家,你这不是寻死么!
他把衣服兜里刚采的药放在嘴中嚼了嚼,敷在苏子卿的膝盖上,责备全是因为心疼,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苏子卿说话用重一些的语气。
苏子卿这会儿倒乖得很了,上药的膝盖又凉又疼他也不哼,就是盯着秦筝看,隔了好久才憋出声: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抱住秦筝的手臂,楚楚可怜道:我觉得比起自己独活,哥哥更重要。
这段时间什么事都哥哥做完了,我也想尽点心力。他们要伤你,我怎么忍心看着他们去伤你。
是我没用,你别生气了。苏子卿从自己膝盖上扣了一点药渣,抹到秦筝被划破的手臂上,小指头沾着认认真真涂上去,眼睛不敢看他,还在喃喃着:哥哥不要生我的气。
秦筝记得后来他确实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抱着这样软软糯糯的苏子卿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也是头一次有人这么真诚,这么毫无掩饰地告诉他。
秦筝,你很重要。
重要到生死一瞬,我只顾得上你。
见赤伯面无表情,秦筝自顾自又说了一遍,他只是个孩子,那种时候能有什么办法帮我,人的本能不都是跑么,可他竟会为了我,奋不顾身,命也不要了。
秦筝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这些的时候,眉飞色舞的样子就像纨绔在炫耀自己有家财万贯,他继续道:赤伯,从前是我护在他身前,手无寸铁的苏子卿尚且会以命相搏,如今倒过来了,这是曾和我相依为命过的人,除了他我还能信得过谁?
赤伯也没有想到他只是多嘴提了几句,惹得秦筝给他讲了半宿的故事,听来听去根本不是给温庭云辩驳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完全就是秦筝自己沉浸在回忆里快乐得无法自拔。
好不容易听完了,赤伯木讷地点点头,说:年轻人的想法,我们老了,有点跟不上,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推着轮椅打算出门,忽又回头严厉道:百花宫教规森严,你最好回自己屋里睡。
说罢把门帘重重的放下,唰唰声竟然和砸门有异曲同工之效。
秦筝:
被戳破心思的秦筝手指头下意识的扣了下温庭云的手背,等赤伯走了,他如每天睡前一样,雷打不动的会亲吻一下这个人。
要不是跟赤伯讲故事,我都差点忘了,子卿,你可是说过哥哥很重要的。
他俯下身,嘴唇贴着嘴唇,迟迟不肯离开,又恋恋不舍地蹭了蹭这个人的鼻尖,盯着他长长的睫毛道:我这么重要,你倒是快点醒过来啊。
也只有在这种夜深人静,左右无人的时候,秦筝才敢对着昏迷不醒的温庭云,心痒毛抓地苟且一下,也只是一下而已。
转眼三个月快要过去了,中原早已是数九寒天,百花宫却仍然春暖花开看不出半点季节更迭,温庭云依旧没有苏醒,秦筝数着日子,眼看着腊月初二就要到了。
没想到两个人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辰,竟然是躺着过的。
想到这茬,秦筝兀自叹出一口气来,惹得一旁的刘虞莫名看了他一眼:温公子苏醒就在这几日,你怎么又叹上了,还有其他烦心事不妨说给二姨听?
秦筝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笑道:二姨知道哪里卖好看的头冠吗?
刘虞眼神飘到秦筝随意竖起的马尾上,不解道:你怎么突然要打扮了?
不是我,嘿嘿。他把马尾一撩,笑得爽朗,腊月初二是他的生辰,二十要行冠礼,我想着子卿家中已无亲人,这个冠我为他加上。
从今往后,我是兄长亦是他的亲人,我想亲手为他加冠,愿他此生平安顺遂,再无波澜。
第77章
刘虞听完这番肺腑之言,怔了一下,轻轻笑了起来,真心难求,你们拥有彼此是人生之幸。不过秦筝,有些话我得提醒你,过来我指给你看。
刘虞走到温庭云床前,拉起他一条胳膊,把袖子卷了上去。
师父可有告诉过你,温庭云被人当做蛊基炼毒,早已是百毒不侵之体。可他却还能拜倒在妃子笑之下,药效持续如此长的时间,若不是师父出手,他的命早没了。你可知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