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霍仗着年纪小火力壮,大冬天的洗完澡就穿了件大裤衩出来,站在窗边一大储物柜旁边,秋陆记得他之前站在比那柜子还稍微低一点,现在居然冒了点头了,按这个长势,开春就能超过他了。
秋陆欣赏的看着他抽条的身段,那小腿笔直笔直的,小腰窄窄的,整个人跟株小白杨似的,多赏心悦目的一个小伙子啊。
方霍站在窗边擦头,嗯,体育课量过,是长高了,陆哥你就是要说这个?
不是,差点把正事忘了,秋陆摇摇头,斟酌了一下措辞,道,小霍啊,你也十四了,其实不小了,我就是想问你有没有想过,回到你原来的家,回到你父亲身边?
方霍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转过头来,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愕然的表情,甚至近乎气愤了,他说:陆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秋陆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没什么意思啊,我我我就是随便问问!
方霍将毛巾盖到头顶,胡乱的将头发一顿乱擦,又把毛巾一甩,支棱着还未干的发丝走了过来,表情不是太好看,想问什么?
秋陆张了张嘴巴,哑住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方霍。这孩子从十一岁到现在,不说对自己百依百顺吧,但基本上还是很听话的,从来没有过这样明显的不高兴,甚至强势的样子。
也就是这一刻,秋陆才猛然发现,他是真的长大了,不仅仅只是身高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他拧着眉毛时的神情。
秋陆抿唇道:你先别急,听我跟你说,我今天上班的时候看到了一份报纸他把那报纸塞在自己包里带了回来,此时正好抽出来给方霍看。
秋陆给他看了那个方氏分家的新闻,道,你应该知道,这上面说方氏面临分家,你爸爸是继承人,所以如果你想要回去的话,也许很快就能有机会了
他还没说完,方霍便打断了他:他不是我爸爸。
什么?
方霍起身,视线从报纸上移开,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滞,抬头看他,冷静的道:我是说,在三年前我已经被抛弃了,我没有爸爸。
秋陆一时语塞。
十一岁的年纪其实已经能够懂很多,方霍本人比谁都更明白当初自己的处境,三年时间下来,方正信除了施舍般的给道馆提供对他来说完全不值一提的赞助经费,竞从未再联系过方霍哪怕一次。
秋陆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安慰他,只能小声的道,可是,他在血缘上毕竟是你父亲,你应该知道,方家是一个很有钱的大家族,你如果回去了,就不用天天跟我挤一个小房间,也不用天天起那么早还坐公交去上学还每天都在食堂吃没多少肉的饭菜了,你应该会住在一个很大的房子里面
秋陆声音越来越微弱,因为他隐约看见了方霍眼睛里面出现了一丝笑意,让他怀疑自己说的这些话是不是显得特别憨毕竟豪门到底啥生活秋陆也没见过,只能全靠脑补。
你笑什么啊?
我笑你,特别可爱。还没等秋陆恼羞成怒,方霍就又说,大房子我早住够了。来这里之前,我一直住在大房子里,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很冷清。
转眼,他脸上笑意就又淡下来,上前几步,矮下.身来趴在秋陆床前,又恢复了那副熟悉的带着点儿撒娇的神情,轻轻道:陆哥,我喜欢现在的生活,特别喜欢。
秋陆轻声问:真的吗?
认真的。
秋陆揉了揉他头发,道:也好,这应该是你自己决定的,哥不应该多嘴。
方霍嘴角动了动,像是有点不是太满意他这个回答似的,低声道:陆哥,我刚刚还以为你想赶我走。
秋陆一愣,简直失笑,大力揉了一把他的头,道: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只要你不走,我也不会走,更不会赶你走。
方霍得了承诺,这才放下心来,微微前倾,头都靠到秋陆怀里,手环着他腰抱着,小声道:嗯。
秋陆被他这么勒着,两人就这样静静呆了几秒,可方霍还没有起身的意思,秋陆动了动胳膊,道:喂,方同学?方先生?方小朋友?你多大了?还跟小时候似的这么趴着,不嫌丢人。
方霍闻言,朝他怀里更用力的拱了拱,发梢上清爽的肥皂味钻到秋陆鼻子里,闷声道:不丢人。
秋陆就没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什么,笑了一声,道:刚刚在你们学校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平头的小子,是你班上同学吗?怎么那副表情看着我们,奇奇怪怪的。
他拿肩膀去顶方霍的前胸,揶揄道:你说,他要是看见你现在这幅样子,那不得更惊恐啊。
方霍也笑了笑,抬起头,状似认真思考了一番,道:他应该不是因为我惊讶的。
那是因为什么?
是看陆哥长得好看吧。
秋陆一愣,随即嘁了一声,道:我不信。他们天天看你,还能对着我看呆了?
方霍笑盈盈的道:嗯,你比我好看嘛。
行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勉强承认了吧。
没多时,两人头发就都干的差不多了。秋陆掀开被子让方霍钻进来,两个人像雪地里的小动物似的搂在一起。
屋外是冬日暴雨,屋内是温暖宁静,过了这个年,又一个春天就要来了。
第18章
闹钟声音在不大的房间里响起,铃铃铃,铃铃铃。
不到十秒,秋陆就被吵醒了,不止是因为闹钟的声音实在是吵的不行,还因为昨晚睡觉时窗帘忘了拉上,此刻炫白刺目的日光正从窗户外洒进来,激的他眼皮直跳。
秋陆这一晚上睡的不太好,被酒精侵蚀的头重脚轻,做了无数个梦,这会儿还昏昏沉沉的。
前几天,高考成绩刚出来,他带着一帮人守在电话前拨号码查分,听着那道甜美的女声报出编号为CXXXX的考生陈浩的分数后,众人都开始尖叫了起来。
隔了没几天,也就是昨晚,原朔在前面一条街的港式饭店摆了三桌酒席,庆祝方圆十里第一个名牌大学生的诞生。
原氏道馆的孩子们头上顶着个小流氓的名号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了个大学生,还是正儿八经的名牌,不止原朔高兴的红光满面,其他孩子也都一个个头昂到了天上,是得好好闹一闹。
当天晚上,不止道馆所有人都来了,就连开货车的老邱、卖麻辣烫的赵姐也都来凑热闹,一群人吃饭喝酒到了半夜,后来又有人提议说要去深夜麻将馆打麻将。
秋陆当时一个人就喝了三瓶,最后醉的连路都看不清,被人扛在背上背回来的,也不知道后面他们到底去没去打麻将。
秋陆眨巴了两下眼睛,在床上小小的舒展了一下四肢,却发现根本伸展不开。他顿了一下,下意识的脚往右一蹬,头往旁边一转,眉毛瞬间就竖了起来,宿醉的喉咙还有些沙哑,他低吼:你他妈什么时候到我床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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