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夏觉得这些人当中好像只有他无所事事,不过想想他是个带病上岗的伤员,他心里那种过意不去的感觉又飞走了。他靠在防暴车的轱辘上,眯着眼睛吹着犹带焦糊味儿的微风,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奇异的酸软,就好像负重跑了五千米之后突然卸掉了背上沉重的包袱,整个人都要轻飘飘的飞起来了。
胡老走过来摸摸他的脑袋,给他的嘴里塞了两片消炎药。药片不大,却苦的要命。明夏灌了自己半瓶水,舌头还是没有知觉,整张脸都苦巴巴地皱成了一团。
远处的斜坡上,南江无意中看见了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想年轻可真好啊,不管是受了伤还是受了惊吓,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又活蹦乱跳了。
南江看看自己沾着血迹的防护手套,忽然就有些纳闷,自己二十来岁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儿,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返回厂房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厂房附近被罗罗破坏的供电设备经过抢修,已经恢复了供电。路灯亮着,几辆大型货箱车停在门外,车门大开,不少人正来回搬东西。明夏留神看了一下,搬东西的都是白天被救援队带出来的普通居民,明夏没有看到涂庆,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人到哪儿去了。
因为明夏的伤口还要换药,胡老干脆把他又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晚上也是跟胡老一起挤着睡的行军床胡老不放心让这个伤员睡地上,又担心他半夜会发烧,索性就凑合着挤了一夜。
明夏晚上睡得很不踏实,梦里一直有一群罗罗鸟在追他,他拼命往前跑,中间还被吓醒了几次,但等他再睡下,仍然会回到被罗罗追赶的梦里,一整夜都跑的胆战心惊,生怕被追上,身上又有哪块肉保不住。
幸运的是,年轻人的身体确实恢复力惊人,明夏并没有发烧,转天起来换药的时候,胡老很是欣慰的告诉他,过不了几天伤口就会愈合,到时候他就又活蹦乱跳的啦。
救援队给大家提供了一顿有包子有豆浆的早餐,大约十点的时候,通知大家可以离开厂房了。
走出厂房的大门时,很多人都跟明夏一样,有种做梦似的恍惚感。
老城区还是那个老城区,但很多地方看上去又不一样了。满大街都飘着消毒药水的味道,曾经铺满了街道的鸟尸都不见了。只是有些地方还残留着一些古怪的痕迹,暗色的,一片一片洇进青砖的缝隙里,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坍塌的廊棚也被重新架起来了,有些断裂的支柱被换成了崭新的水泥桩,看上去跟周围古香古色的背景格格不入。又好像一块块特殊的告示牌,明明白白的提醒所有过路的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涂仔宠物店的大门开着,涂庆已经先一步回来了,正忙着给笼子里的猫猫狗狗们喂饭。饿了一天一夜,又担惊受怕的,小家伙们看上去都不大有精神。
店里还是那天离开时的样子,到处都乱糟糟的,不过门前的廊棚已经重新搭起来了,站在门口眺望广场的方向,明夏会有种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错觉。当然,也有一些东西会用自己的存在来戳穿这种假象,广场的梧桐树和远处的屋檐上还沾着一块块斑驳的灰白色。这些地方不大好清理,也不知要过多久才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明夏拽了拽大门外的卷闸门,提高声音问涂庆,什么时候找人来修啊?在经历了这惊心动魄的一昼夜之后,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在没有卷闸门的情况下安然入睡。
已经打电话了,涂庆在厨房里扯着嗓子答道:维修站的人说了,活儿太多,最早也得下午四点多才能过来。
明夏不放心的问他,不会不来吧?
应该不会。大家都吓坏了,他们也不敢耽误。涂庆端着一个不锈钢浅盆从厨房出来,他把浅盆放在地上,打开笼子抱出几只小猫崽。
明夏耸了耸鼻子,什么味儿?
羊奶粉啊。涂庆满脸心疼地抚摸着小猫崽,专门给幼崽吃的。哎哟,这可怜的,活活饿了一天,你看它们是不是都瘦了?
明夏看着小猫崽们挤成一团凑在盆边喝奶,心里咯噔一下,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我说,你昨天给我们喝的不会就是这个吧?!
别这么矫情嘛,涂庆对他的反应表示不满,我家猫崽的抵抗力肯定不如你,它们都能喝,你为啥不能喝唉,唉,好好说话,好好说话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呢明小六,你还讲不讲道理
第9章游说
喂了猫,遛了狗,涂庆开始苦哈哈的搞卫生。
明夏是伤员,半残,干不了什么体力活儿,只能零敲碎打的在旁边给他帮帮忙,递个抹布笤帚之类的。
这一次的意外事故导致宠物店的门窗全部损坏,就连卫生间那两块巴掌大的玻璃窗也都被撞碎了,涂庆费劲巴拉顶在那里的收纳盒被拖出一半儿,歪歪斜斜地卡在了窗洞里,倒是成功的发挥了堵窗洞的作用。
几扇卷闸门窗全部变形,里面的玻璃门窗也几乎都碎了。玻璃门窗这东西不是随时需要随时就能装上的,要先请人来确定尺寸然后再回去加工,最后定好时间来安装。老城区这边有些偏,一来二去,最快也得三五天的时间。还好负责维修卷闸门的技术人员来的及时,天黑之前就把几扇门窗都修好了。卷闸门扣紧的话能起不小的作用,就算玻璃窗挂着大洞,明夏也觉得勉强可以接受了。
除此之外,涂庆还损失了几袋狗粮,至于前台的桌椅在拖拽过程中造成的损坏反正这些家具早被美人抓的不成样子了,本来也该换了。
当然了,店里的猫猫狗狗包括那只名叫宝宝的小仓鼠都活着,甚至没有谁受伤,不得不说是最幸运的一件事。用涂庆的话说,罗罗也不傻,看见满大街都是鲜嫩多汁的大块肉,谁还去费劲巴力地撬笼子抓肉吃啊,那么小不说,还得剥皮去毛,多麻烦!
两个人正商量晚上是去楼上宿舍过夜还是挤在店里凑合一晚,就听门口有人喊,小涂,小涂。
是隔壁书店的毕老头,他脑门上缠着绷带,脸颊上还带着几道抓痕,不过精神头倒是很好,进门的时候还笑着跟他们道贺,人啊猫啊的都没事,这就最好。
涂庆拖过快散架的椅子请他坐,你那里收拾好了?
说起自己那家书店,毕老头又得意上了,摇头晃脑的说:我店里以前闹过小偷,所以门窗都特意加固过。再说书本纸张都怕晒,窗户也开得不大歪打正着,歪打正着。
明夏听的直想笑,心想老头明明得意的都要翘尾巴了,偏偏嘴上还要假谦虚。这一把年纪了,咋还这么可爱呢。
涂庆翻了个白眼,我这一袋狗粮好几百呢,损失大了去了。还得重新定做门窗。唉。
毕老头安慰他几句,把话题拉了回来,哎,你们知道吗,尧西区周边的公路都被封了。不许进不许出,外面还有巡逻的,说是怕有漏网的罗罗,还要再排查一遍。
明夏与涂庆对视一眼,心里莫名的都有点儿发慌。他们这算是被隔离了?可南江不是说了这鸟没毒吗?
我估计这事儿还没完。毕老头故作高深的说:你们想,这罗罗可是远古时候才有的东西,怎么冷不丁就冒出来了?它们是从哪里来的?以前又藏在那里?还有没有同伙?这些都是问题。
明夏和涂庆大眼瞪小眼,什么远古时期啊?听不懂。
毕老头被这两人的蠢样噎了一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这俩文盲,你们没念过书吗?《山海经西山经》,莱山,其木多檀、楮,其鸟多罗罗,是食人。
俩文盲恍然,原来这还是一种早早就被记录在案的鸟。
明夏百思不得其解,远古时候的鸟,现在人咋认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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