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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暗金色圆盘是个跨越虚空的载具,里头却给教堂留了相当大的空间,不仅装潢竭尽华美精致,规模也比他记忆里所有大教堂都更夸张。
不知从哪儿传来类似管风琴的低沉乐声,在回声很响的穹隆底下缭绕。大教堂里跪满了死人的尸体,由于防腐措施而完好无损。
尸体有孩子,有女人,也有男人,都穿着农耕文明时代的粗陋衣衫,人种也好,打扮也罢,都跟带领他们过来的囚犯差的极远。
一扇扇拱形窗的尖端伸向高得可怕的穹顶,抬头仰望时,感觉就像是有个森林倒置在上方一样。明明其它地方都昏暗一片,这地方却照得很亮堂,灯光穿过交错的彩色玻璃窗变成五颜六色的光线,和仿佛永世不息的乐声相容汇,给人以极其迷幻的观感。
神坛旁的天使已经死了,双臂被线绳蹦到彩窗上,翅膀挂在两边的尖锐烛台上,均往两侧拉直、伸展。他的头吊在拱顶上,往下服饰,嘴巴张开,好像摆出了一个受难先知的姿势大声布道。
抱着重病儿童的贵妇等对宁永学瞩目过来,眼中带上了赞许的目光。他们好像觉得这事是他干的,但他保证天使的尸体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没有杀害天使,也没有给尸体摆姿势的习惯,不能因为老安东是他的监护人就把事情推到他头上。
然而他们身处一场巨大的误会中,不仅没法解释清楚,也不能解释清楚。这时候他绝对不能出声,娜佳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眼下的情景就像在走钢丝,但他必须得走。至少跟着这帮委员会的人能让他找到正确的路,不然他还是得当个无头苍蝇。
螺旋阶梯紧贴着一根圆柱盘旋而上,位于尸群另外一边,穿过这帮祈祷尸体的时候,宁永学觉得自己仿佛正穿过麦浪。他们跪拜的姿势实在像极了田地里大风吹拂下的麦穗,麦浪起伏,后浪推前浪,又有点像是暴风雨里惊恐的羊群,相互拥挤在一起,用各不相同的姿势下跪。
他不知道这一幕是他们生前最后一刻的姿势,还是老安东结合他在教堂里的见闻摆出的姿势,不管是哪个,看着都有种冷峻的讽刺意味。
联想到这地方是个在宇宙行驶的舰船,这里还要更古怪。
总之他们走过了对自己毫无意义的宗教建筑,顺着螺旋阶梯一路往上,到了一扇窄门。门已经开了,估计也是曲奕空她们俩开的。
宁永学跟着囚犯们走了进去,穿过一个两边都是墙中人的走廊,接着总算有个带了点科幻感的舱室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个房间很宽敞,当然远不如下方供人祈祷的大教堂宽敞,里面摆满了各种弧形轮廓的机器,虽然还是刻满了花纹和宗教符号,不过总算是机器了。
机器的用途宁永学猜不出来,也不敢乱按,贵妇带着她的追随者无视它们走向房间的尽头,似乎有自己在意的方向。在那里有个梯子通往上一层,另一侧是幽暗的楼梯井,结构和先前关着贵妇的监狱很像,可能就是另一个监狱。
通往监狱那侧的门没开,看来曲奕空她们直接爬梯子上去了。贵妇也对这里的窄门无计可施,最终从梯子旁边飘了上去。
这地方的窄门和走廊的墙壁间看不到缝隙,似乎非要有人在黄昏的世界开门,不然门就根本不存在,只是个画上去的浮雕。
宁永学原以为上面也会是个死域,要么就是死人的尸体,要么就是天使的尸体,被老安东摆出各种造型,但他的想法是错的。等他背着娜佳从梯子爬到顶,他听见从一扇推开的窄门里传来了喃喃低语声,语言不明,反正他听不懂。
手术室,虽然不知道理由,但这地方确实是个手术室。四周机器的用途不明,但是中央部分的设施就是个手术台,似乎仍然在使用。头顶的灯光很亮,几乎是纯白色,那些机器也以他无法理解的逻辑摆放着,发出间断的电波声响。
在宁永学跟娜佳在手术室里摸机器的时候,贵妇已经带着她的追随者去了其它房间。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头顶套着麻袋、身上穿着白大褂的巨汉尸体从扔尸体的地方爬了起来。
这家伙缓缓挪到手术台旁边,把有常人两倍大的脑袋从手术床的女性尸体腹部往上探出了点。他小心翼翼地张望那帮人离去的方向,看着就跟躲在草丛里的小兔子张望路过的狼一样。
这个秀逗的白痴是公寓电梯间里跟他装腔作势的麻袋男?
巨汉行尸稍稍点头,躺在手术台上的女人尸体立刻活了过来,她嘴唇微微蠕动,跟着双眼也猛得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