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长白的拳头紧了紧,没有坐,我看得出,他是在强抑着怒气。
我说,让你坐下。
我细嚼慢咽的吃完了刚才咬了一口的那只虾饺,又夹起了一只蟹黄饺,送到了唇边,意识到忘了沾醋,便移了开,在放在旁边的那只给长白放了虾饺的碟子里沾了沾,笑着用那只蟹黄饺碰了碰碟子里虾饺,“快吃,不然该凉了。”
长白的脸不明原因的红了红,却是没再拒绝,小心的坐了下来,拿了筷子夹了那只已经快被醋泡透了的虾饺,塞进了嘴里。
你这当近侍的,反倒要我这主子伺候了?
见长白支吃了一只虾饺,便不再动筷子,我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夹了一只蟹黄饺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半是调侃的说道,长白哪儿都好,就是这太守规矩了,让我很是有些头疼。
长白知错,请主子责罚。
听我这么一说,长白顿时吓得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就要下跪请罚,却是被我一个白眼瞪了,没敢跪下去,“主,主子,这不合规矩。”
长白,我的性子软是没错,但是,我希望你记住一件事。
我夹了一只鲤鱼饺放在了那只小碟子里,才慢慢的转身,看向了长白,看来,不下猛料,这只榆木疙瘩是不会乖乖听话的了,我只想别委屈他来得,怎得就这么难呢!
主子请讲,长白定好生记住。
长白轻轻的咽了口唾沫,红着脸垂下了头,一副听话的乖宝宝模样。
我是你的主子,那么,我说的话,便是你的规矩。
放下筷子,我伸手扯了长白的衣袖,让他在那个他坐过的凳子上坐了,然后,才转回了身,把刚刚放下的筷子拿了起来,只有一只手能用,真真是麻烦!
是,主子,长白记下了。
长白点了点头,小心的拿起筷子,夹了小碟里的蟹黄饺,送进了嘴里。
我要吃羊肉饺,夹给我。
看着长白一副凳子上长了针般的坐不住,我不禁失笑,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把他教成这样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的,看来,要把他变得胆子大些,还是需要不少的工夫啊!
这……
听了我的话,长白微微滞愣了一下,看了看被他拿在手里的公筷,又看了看我,一脸尴尬的站起身,“主子稍等,长白这就去取筷子。”
就用你的筷子夹。
我勾着唇角笑,眯起眼睛盯着长白的脸看,坏着心思想道,哼,就不信教不会你听话。
是,主,主子。
长白的脸“腾”得一下变红,伸出的筷子抖了半天,才夹起了一只羊肉饺来,送来了我的碗里,“主,主子请,请用。”
不错,学得挺快。
我满意着自己的教育成果,开心的吃起了碗里的羊肉饺,一大眼儿,却见长白在一边儿咬着筷子尖儿盯着我发呆,“看甚么,快吃,一会儿吃完了,我还有事儿要吩咐你做。”
作者有话要说:
☆、蛇蝎女人
听了我的话,长白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抬了筷子又给我从另外几个笼屉里夹了蒸饺放在碗里,才开始吃离他距离最近的那个笼屉里的虾饺。
见长白终于肯好好的吃了,我不禁开心,长这么大,真心待我的人并不多,西陵自不必说,而……渺,霜和摇,虽然,也是待我不错的,但,我却总是觉得,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我忘记了,而这事儿,跟他们三人有关……
长白也是倒霉,跟了我这么一个一无是处主子,要是,没有我的话,他此时,应还跟在摇的身边儿,享受旁人羡慕嫉妒的目光罢?哎,终究是我的存在,才让他受这样的委屈,能多补偿他一些,就多补偿一些罢!
今日,只得我一个人在这园子里了,说不害怕,那才真真是假的,想那些下人们,连膳食都敢给我使坏,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这般想着,我便是再也吃不下去,扭头,看向了在一边吃着虾饺的长白,虽然,跟长洛是双生子,但,长白这做哥哥的,反倒是要显得单薄一些,西陵说他武技只是略在渺之下,是真的么?
若是……有人来找茬的话,他,应是会尽全力保护我的罢?只是,双拳难敌敌四手,他当真应付的来么?万一……来得人,实力跟他不相上下,他不是要吃亏的么?不,不行,我不能冒这种风险,好歹,他也是我的人,我这当主子的窝囊,可不能让他也跟着我受委屈!
可是,该怎么办呢?我能做什么?
对了!药!
只要让外边的人,在渺回来之前,进不来我的院子就好了!以前时候,我怎就没发现,我这么聪明!
主子,你没事罢?
看了看我碗里已经凉透了的蒸饺,又看了看我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长白不禁有些紧张的放下了筷子,伸手试了试我的额头。
没,没事,你快吃,吃完了帮我去做点儿事!
刚刚,跟长白说,等他吃完了我有事情交代他去做,只是我为了让他听话的吃饭才说的,可是,现在,我却是真真的想到了需要他帮我去做的事儿。
听了我说的话,长白轻轻的点了点头,快速的把眼前笼屉里剩的几个虾饺塞进嘴里,然后,站起身来,从衣袖里拿了帕子擦了擦嘴,“主子,长白吃好了。”
我是说要有事让你去办,可你……也不用吃得这么狼吞虎咽的啊!这样,可是容易肚子疼的!
看着长白脸上的紧张,我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木头,怎得就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自己,伸手,拎了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推到他的面前,“喝点儿水,以后记得,吃东西,要细嚼慢咽。”
是,主子。
长白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来,捧了杯子,喝了一小口,低低的应了一声,“恩。”
去帮到摇的院子里,跟长玉要些十步醉来,撒到院子的门口,撒的时候记得闭气。
我扶了桌子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带着夹板的右手,轻轻的叹了口气,待夹板撤了,再做药还给摇罢,刚才给西陵做药是没有办法,此时,若是再逞能,弄歪了夹板,可就真真是要辜负了他们三人的心意了,毕竟,紫玉膏,对他们三人来说,意义,是不同的,“快去快回,我一个人待着,害怕。”
一边说着话,我一边踢掉靴子爬上了床榻,在软垫上倚了,抓起那卷我没看完的毒经看了起来,西陵说过的,专心做一件事儿的时候,会忘了身处何地,既然,连身处何地都能忘了,想必,也是能忘了害怕的罢,我这般自我安慰道。
好。
长白应了一声,走到床榻旁边儿,扯了一条毯子过来,见我要看书,便只盖到了小腹,没有拉到胸口,“主子自己待一会儿,长白很快就回来。”
我点了头,目送着长白出了门,便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回了手里的毒经上,一边儿看,一边儿在心里默默念叨,我不害怕,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门响,我高兴的抬头去看,却见,进来的人,根本就不是长白,而是,一个二十多岁,身材窈窕的女子,看身上的衣裳,应该是制衣那边儿的掌事。
有,有事么?
我缩了缩身子,怕什么来什么,不就是取个药么,长白怎得还不回来?该不会是……在路上被人截下了,或者,遇到危险了罢?
离主子真是用功,这么晚了,还在研读书籍。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我的床榻走了过来,脸上虽是带着笑意,却是让我本能的觉得冷得彻骨,“听说离主子这些时日长个子了,所以,奴家过来帮离主子量量身,免得以后做的衣裳不合体。”
哦,是,是这样啊,那好,好罢。
听女子说是来给我量身子,好做衣裳的,我不禁稍稍脸红,人家一片好意,我反倒是防贼般的防着人家,真真是不像样子,这般想着,我便是放下了书,赤着脚下了床榻,张开手臂,“量罢。”
离主子须得转过身去,你这样面朝着奴家,可让奴家怎么量呢?
女子依然是笑,却是让我隐隐的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好。
我点了点头,依着女子说的转身,似是本能的说了一句,“想不到你年纪不大,手艺倒是不错,量衣裳都不用尺……”
蓦地,我的呼吸停了一下,不带尺子,这女子不但没带尺子,就连记数的炭笔和布帛都没带!这世上,哪有这样量衣裳的!
下一刻,我便明白了刚刚的寒意是因为什么,从我对面的铜镜里,我看到那个站在我身后的女子,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把针,就朝着我的后背扎来。
若让她扎实了,我不死也得丢去半条命!不行!我不能死,我答应了西陵,会好好的等他回来!
一念生,我本能的往旁边一躲,转身,本能的抬起右臂,挡住自己的脸。
疼,钻心的疼,那女子手里的十几根针,准准儿的扎进了我的右手手臂,“啊——”
竟敢躲!哼!看你还往哪儿躲!
见一击未成,那女子不禁恼羞成怒了起来,又抓了一把针出来,擒了我手腕,就要往我的脸上扎,“你这贱人!我扎死你!扎死你!扎死你!要不是因为你,我妹妹怎么会死!要不是因为你,那三位天人般的主子,怎么会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疯了么!我,我何时害过你的妹妹!
右手被牵制,我只得用左手来挡,那女子手里的针扎进我的左臂里,疼得我死的心都有,“他们看不上你,关我什么事儿!就,就你这阴狠的性子,他们,他们会看得上你才,才怪,啊——”
那女子掏出一把又一把的针,铁定了心要毁了我的脸,我,又怎么会让她如意,一边躲,一边用两只手臂挡着,横竖人只有两只手,她要抓我的腕子,就腾不出手来拿针,我身子再不济,也好歹是个男子,她不可能用一只手,就牵制住我的两个腕子。
长白!长白!快来救我——
我大声的喊着求救,只盼着取了药回来的长白能听到我的声音,快些来救我,两只手臂,已经被扎得千疮百孔,几百根细针留在上面,在白色衣袖上晕染出点点殷红,我疼的冷汗吟吟,却是毫无还手之力,我不想死,我还要等西陵好好的回来,他已经给我下了聘礼,虽然,我是男子,但,我信,他不会食言。
没人会来救你的!这院子里,谁不盼着你赶紧死!
女子面色狰狞,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了一把针,便朝着我扎了过来。
这一句话,却是让彻底的泄了气,是啊,就凭我这点儿力气,又怎么可能撑到明天渺下了早朝回来呢?呵呵,我这么一个废物,除了那几个都不在院子里的人,谁又会在乎?我死了的话……怕是,长白也可以轻松些的罢?那样,他就可以再换个省心些的主子了……
罢了,反正,我向来都不是什么守信的人,难得想做回守信的事儿,却是遇上了这样的……呵呵,是了,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我这样一个废物,又怎么配得上西陵?这,许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罢……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紧接着,我被牵制住的手腕,也解放了出来,只听“嘭”得一声,一个重物,砸在了墙上。
我难以置信的睁眼,却见长白站在我的面前,一脸内疚,伸着手,却不知该从哪里下手扶我,“主子,长白糊涂,让你受苦了。”
长白,你,回来了。
我的身子歪了歪,靠在了床榻的边儿上才稳住,刚刚的反抗和手臂上的剧痛,让我的身子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我没想到,长白竟是回来救我了,我还当,他也会巴不得我早死,然后,寻一个好些的主子呢,“你,把十步醉撒好了么?”
长白这就去撒,主子,你等长白回来。
看了看我的手臂,长白一咬薄唇,快速的出了门去,依着我说的,去把从长玉那里讨来的药洒在院子门口,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回来,“主子。”
长白,谢谢你回来。
我努力的想笑出来,可是,身上的痛又容不得,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渺的院子
许是我当真跟着雪园犯克罢,从我记了事儿到现在,我在这雪园里,竟是受伤和晕倒的时候比完好的时候还要多,我腹诽着,怨念着,然后,冷得醒了过来。
蜡烛没有熄,看沙漏,应已是夜半,两只手臂上的痛,似乎消减了不少,抬眼看去,已经被上过了药,用白色的布带包扎了起来,想来,应是长白做的。
长白坐在床榻边儿的一个小凳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瞌睡,看他那一点头一点头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想起了西陵,以前,我受伤的时候,西陵也是会这样守着我的,他怕我晚上醒了,想要什么,却拿不了。
长白。
我缩了缩身子,想要再拿一条毯子过来,却是因为扯到了手臂上的伤而疼得拧了眉,于理,已是春末,屋子里的地龙还烧着,不该冷才是的,为什么……
主子。
听到我唤他,长白马上清醒了过来,起身,到了我的床榻旁边儿,“疼得轻些了么?”
好多了,不用担心。
我点了点头,挤出了一丝笑来,这种没有被人放弃的感觉,可真好,我还当,这世上,就只有西陵,会做这样的事来得,“我有些冷,帮我再拿一条毯子来。”
该死!竟然把地龙给熄了!
听我喊冷,长白本能的俯身试了试地面,待起身来,已是一脸的寒意,“主子,你就是太好心了!那些人,根本就没有良心的,不值得你给他们饶恕!”
长白,先给我那条毯子来罢,我冷得厉害。
见长白一副恨不能出去把那些欺辱的人都杀了的架势,我本能的便笑了出来,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待渺回来,我会给他说的,可一,可二,不可三,这一次,我不会再心软了……你,别冲动,恩?”
好。
长白点了点头,起身去扯床榻里面的毯子,结果,扯一条,被用剪刀剪破的,再扯一条,还是,继续扯,依然是……十几条毯子,竟然,没一条是完好的,“主子,这……”
那,委屈你,把身子借我暖一暖罢。
许是受了伤的关系,我此刻竟是觉得冷得要命,虽然已经最大程度的把身上的毯子裹紧了,却还是冷得连牙齿都打起了架来,如果,再这么下去,怕是不用等到天亮,我就该冻死了。
呵,多可笑,在一个春末的晚上,竟然,也会有人被冻死,我自嘲的笑了笑,今天晚上的一切,可真是够精彩了。
听了我的话,长白顿时红到了颈根儿,咬了咬唇角,似是做出了极大的决心般得站起身来,准备解衣。
长白,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别误会。
我不是未经人事的人,看着长白的反应,自然明白,他是误解了我的话,以为我是要让他侍寝,忙不迭的伸了手出来,压住他正伸向自己腰带的手,心急的解释道,“我,我是说,你,你坐到床榻上来,我,我借你的体温取,取一下暖,没,没别的意思,你,你应该也,也是知道的,两个人挨在一起的话,会,会暖和不少……”
是。
长白抿了抿唇角,答应了一声,便褪了靴子,上了床榻,和衣平躺在了我的身边。
我真的不是惦记你的身子,你别,别误会啊。
往长白的怀里蹭了蹭,想了又想用辞,确定不会让他误会,我才试探性的开了口,“长白,你,你转过来抱着我好不好?那,那样会更,更暖和一些的……”
恩。
长白答应了一声,转过了身来,把我圈进了怀里,“主子,睡罢。”
哦,好,好梦。
我点了点头,乖乖的闭上了眼睛,唔,一觉醒来,渺,就该下早朝回来了罢,恩,长白身上的味道可真好,让人就像置身于竹林里一样。
虽然,有长白抱着我,比刚才稍好了一些,但,这一夜的冷,诡异的让我有种身处冰天雪地的味道,本能的寻找热源,迷迷糊糊的,我顾不得会惹恼长白,伸手,便把已经有些冷的发僵的手探进了他的衣襟,外袍,中衣,里衣,恩,暖和了,只是……手心这里的硬硬的小豆豆是什么?算了,不想了,反正已经暖和了,睡觉要紧。
后半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长白主动的吻了我,他的唇很软,带着一股竹子的清香,这吻很生涩,却,丝毫不影响它的美好,我不由自主的回应,引着他的舌跟我的纠缠和磨蹭,他学得很快,只一会儿工夫,便能举一反三,我似是听到他的呢喃,主子,长白是愿意把身子给你的,你什么时候想要了,尽管拿去。
呵,我八成是昏了头了,像长白这么一个木讷的人,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定是刚才看了他误会,我乱想了,然后,才有所梦,我暗自腹诽着,对自己竟然做了这种肖想长白身子的梦的事儿,很是不齿。
朦朦胧胧的,我感觉长白起了身下床,然后,是渺跟他说话的声音。
小离儿让你侍寝了?
回渺主子的话,长白只是在帮我家主子取暖。
取暖?恩?这屋子怎么这么冷?
回渺主子的话,昨儿园子里只有我家主子,那些人便私自停了地龙。
都是春末了,就算是停了地龙,也不至于冷成这样,长洛,去查查怎么回事。
是,主子。
院子里的那一堆人是怎么回事?
回渺主子的话,是擅闯院子的人,被我家主子让长白洒在门口的十步醉给迷晕了。
小离儿昨儿晚上又胃口不好了么?这菜怎么几乎都没动?
回渺主子的话,这些菜,都是夹生的,只有蒸饺能吃。
这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回渺主子的话,长白遵了主子的吩咐,去摇主子的院子取十步醉,回来的路上被人告知,我家主子急急忙忙的去了荷塘,放心不下,便去找寻,待找遍了四个荷塘,也未见主子身影,回来院子,便见这个女人正在用针扎主子,一时心急,便下了重手。
伤得厉害么?
两只手臂,扎了不下千针,已经上了药,包扎过了。
唔,渺,你回来了……
我努力,努力,再努力,终于让自己重得像灌了铅似的眼皮抬了起来,想要起身,却不甚碰到了手臂,疼得苍白了脸色,“恩——”
你这不让人省心的小东西!
见我醒了,渺便不再跟长白问话,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床榻边儿上,把我揽进了怀里,“我这才出去了不到一天,怎就弄成了这么一副德行!”
呵呵,我比较没用嘛,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我尴尬的笑了笑,由着渺解了自己的斗篷下来,把我裹紧,“昨天,还顺利么?”
顺利,本来半夜就能回来的,结果在路上遇了霜,这才耽搁到了清晨。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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