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许久都不曾见过的梓潼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躬身向我行了一礼,虽然,眼神儿里还是隐隐带着对我的疏远,但,以前的厌恶和不屑,却是已经没了,“请王妃殿下训话。”
训话就不用了,我只是想告诉大家,我,要带你们去帝都,从上官信的手里,救你们的陵王殿下出来。
我挥手示意这些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我年长的人们起身,他们都该是西陵一手训练出来的人,于理,我便是给西陵面子,也该对他们保持适当的礼貌,恩,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先礼后兵,我先客客气气的对他们,他们能识相的听从我的话,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有人不想给我面子,那,就休得怪我不客气,杀一儆百了!
臣下愿遵王妃殿下吩咐,营救陵王殿下!
我的话音刚落,便见堂下的众人纷纷露出了摩拳擦掌的激动神色,说时迟,那时快,连同梓潼在内,只一个眨眼的工夫,就在堂下跪了一地,“陵王殿下死令,让我等在封地安心等待王妃殿下,不准前去营救,如今,可算是盼着王妃殿下来了!陵王殿下,终于能重得自由了!王妃千岁!千千岁!”
我一言不发的细心观察着堂下的人,这一次,倒是并不着急请他们起身,我要找出那个陵王府里的细作,铲除掉,断不能跟西陵般得,给自己留下后顾之忧!
果然,不足半盏茶的工夫,我便从众人里发现了两个反应奇怪的人,那两人,先是偷摸摸的微抬起头来察看我的神色,再是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再然后,额角齐齐的冒出了汗珠子来……这两人,我记得,应是斥候管事和近卫营四营的副将!
怪不得,西陵会被上官信关押起来,我在凌国那边,却打探不到半点儿消息,怪不得,西陵那般从来都小心谨慎的人,会有马失前蹄,失了自由,身陷帝都无法脱身的时候!这两个背叛自己主子的混蛋,真真是该死!
我生来便最是讨厌叛徒,你猜,我会如何处置对不起西陵,害他身处险境的人,恩?
我站起身来,一边说着话,一边移步到了那两个在大冷天冒冷汗的人身边,伸手,碰了碰他们的肩甲,当然,我这不只是在跟他们问询那么简单,我是在……趁机,把我藏在衣袖里的毒,撒到他们的身上,让他们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失去反抗的能力,恩,霜临走时跟我说的话,我可是牢牢地记住了,我不会武技,在面对会武技的人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万万不能给他们半点儿的机会钳制我!
臣下不敢猜。
似是长久习武造成的对危险的直觉,两人皆本能的往后缩了缩身子,轻咽了口唾沫,让自己的肩与我的手分开,“王妃……唔……”
话不及说完,两人便齐齐的歪倒了下去,口吐白沫,痛苦的看向了我,眼里,尽是难以置信和绝望,呵呵,不懂毒的人,可真是单纯,竟会以为,躲开了我的手,就能躲过我的毒,我好歹,也是读完了毒经的,此番,有备而来,怎么可能,不多带几种拿得出手来的毒出来防身和整治人!
王妃这是……
看着两人口吐白沫的倒下去一边,众人皆是一愣,虽是有所疑问,却是依旧守礼的没有移动半点儿,只拿好奇的目光盯着我问询。
他们出卖了西陵,害得他置身危险,我自认,还留了他们性命,已是极大恩惠。
我摘下手上戴着的鹿皮手套,转身,从长卿的手里接过帕子,细细的揩了揩手指,移步上前,踩上了两人的手,“我不是西陵,不会顾念旧情,盼着你们能回心转意,而让自己置身危险,此去,我是要带你们去救西陵的,而不是去送咱们自己去当上官信刀俎下的鱼肉……我这么说,大家能明白么?”
什么?!
王妃,你,你说什么!
他们出卖了陵王殿下?!
混蛋!你们,你们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来!
你们这两个王八蛋!若不是陵王殿下捡咱们回来,咱们早都就饿死了!哪里还有命在!
你们,你们竟敢背叛陵王殿下!畜生!
呸!混蛋!
无耻!
待众人听明白了我的话,顿时,整个大堂便成了闹市般热闹,那些忠心于西陵的人,这一刻,恨不能把被我毒倒在地上的两人用唾沫淹死,我相信,只要我放眼旁观下去,便能看着他们,把他们两人碎骨凌迟!
活该!
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表面上,却是要装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叹了口气,转身,走回了之前坐的椅子边儿上,缓缓的坐了下去,“大事当前,不如就先把这两人便先关进地牢里去,等西陵回来了,再行处置罢……”
你们不觉得,称呼一个男子为王妃,有些可笑么?
我正要下令找人来把两人拖下去关起来,突然,一声不和谐的责问,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一个穿着天青色衣袍的人,走了进来,在大堂下面站定,那人,眉目如画,肌肤吹弹可破般红润,不是江漓湘,又是谁!
江漓湘的话,果然如一枚巨石丢入了平静的湖面,啥时间,便引来了轩然大波,堂下的众人先是一愣,继而,齐齐的把目光转到了我的身上,惊诧,迷茫,难以置信,像是恨不能看透了我的衣裳,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如江漓湘说的那样,是个男子!
呵呵,真是亏得你敢走进这里来!我是男是女,与你这个凌国的江家庶子,有关系么?
我只觉得后背微微一寒,紧接着,冷汗便渗了出来,不是我怕事,而是,纵是祁国要比凌国开放的多,怕是,也断不能答应,让西陵这王族后裔,跟我这么个男子结婚的罢?雪族的男子是能孕育子嗣的,这种事情,恐怕,纵是我肯不要脸的说出来,也没人相信的罢?如今之计,我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凌国江家?!那个扣押陵王殿下江若渺不就是这个家族的么!
谁!谁放这个家伙进来的!侍卫!侍卫!
护驾!不要让他接近王妃殿下!
你有资格说我么,渊离?
江漓湘突然仰天大笑,带着鹿皮手套的手伸出来,露出了手心里的一小撮玫红粉末,“司徒月跟渊雪鸢所生的幺子,凌国的二皇子殿下,指责我这么个不起眼的江家庶子,不该进这陵王府?呵呵,若论身份,你比我还不该进的这里的罢?你该不会觉得,昔日,没有渊雪鸢的计谋,凌国会能抵挡的了上官西陵的攻城,会有机会让祁国的皇帝对上官西陵产生猜忌,献质求和?当年,是你娘亲第一次让上官西陵跟祁国的皇位失之交臂,如今,你倒是做到了第二次,而且,还是不费一兵半卒……恩,这事儿,若是让你娘亲知道,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都让开!不要跟他接近!他手里的是化骨粉!
江漓湘的话,字字诛心,我明显的感觉到,众人看我的目光,在渐渐的发生变化,可是,我却不能退,这是我唯一能用来救的机会,这些人,都是要救西陵不可或缺的人,所以,我断不能让他们有事!这怕是,我唯一能为西陵做的事了,只要能救他,便是让我现在就交出性命来,我,也心甘!
我趁着江漓湘未来得及回神儿的档儿,快速的起身,用力推开离我最近的一个什么将领,猛地扑过去,用自己的肩膀,撞上了他的臂弯,然后,拿衣袖卷了手,抓上了那撮玫红……
疼,钻心的疼,那能把人都化成血水的化骨粉瞬间便把我的衣袖腐蚀烂了,然后,碰到了掌心,硬生生的蚀了一层皮肉去……
主子!
长卿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来我身边,将顺手从桌上抓来的一盏茶倒在了我的手上,“你疯了!是想不要你的手了么!”
化骨粉遇茶即化,好歹没连我的手骨也侵蚀掉,只是,皮肉已去的手,总也难免会血淋淋的让人看着浑身汗毛倒竖,众人发出一声惊叫,忙不迭的围拢上来,制伏了江漓湘,要帮我处置伤口,却不想,长卿突然便成了不讲理的疯子,一边把围上来我身边的人推开,一边哭着冲那些人大骂了起来,“滚!你们滚!不准你们靠近我家主子!若不是为了救上官西陵,他大可在凌国好好儿的过被人捧在手心儿里的日子!哪里用得着,这般的长途奔波,冒险受罪!你们这些混蛋!只因着一个不知是什么人的话,就怀疑我家主子,欺负我家主子,你们滚!滚!”
长卿,你别这样,这没什么。
我强忍着掌心的疼,轻轻的扯了扯长卿的衣袖,试图阻止他跟屋子里的人继续发疯,“他们是能救西陵的人,我这个不懂武技的人受伤,至多不过是拿不了笔,你帮我代笔也是行的,他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要如何拿得起剑来,冲锋陷阵……”
长卿不管!不管!上官西陵还有这许多的人陪着,长卿,长卿却是只有主子!长卿宁可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也不要主子有半点儿的不好!
长卿忙不迭的抓住我的腕子,伸手从衣袖里取了止血的药粉出来,拔出塞子,小心翼翼的倒在了我手心里没了皮肉的地方,“他们嫌弃咱们,不肯听咱们的,不肯帮咱们,咱们走就是了,主子相信长卿,长卿定能想出法子来,帮你把上官西陵救出来!”
王妃殿下恕罪!
臣等不敬,请王妃殿下责罚!
臣等不该盲听外人挑唆,对王妃殿下不敬!
成婚选妃,乃是陵王殿下的家事,臣等断没有资格横阻,陵王殿下说王妃殿下是他的结发之人,那,王妃殿下便是!
似乎只是几个眨眼的工夫,情势便再次倒向了我的这边,连着那两个押住江漓湘的人在内,偌大的一个厅堂,只剩了我和长卿还是站着的,其他人,一个不剩的跪倒在了地上,半点儿犹豫也无的朝我叩拜了下来,连江漓湘的脑袋,也被强行按在了地上……
你们这是做甚么!快起来!快起来!
我强忍着手心里的疼,冲着众人挤出了一个笑来,挥手,示意他们起身,“把该关起来的人快些押下去,咱们商议去救西陵的事宜要紧!快!快起来!都起来!”
接下来的事儿,就顺利的多了,我让梓潼接手了斥候营,提拔了近卫营四营的一个参议任了副将,然后,让长卿帮忙负责补给的各位管事安排粮草兵马……定了日子,在三天后朝帝都发兵,打得旗号是,清君侧……斥责上官信听信谗言,逼迫西陵悔婚不成,将他软禁帝都,不得自由……
兵书里有云,出奇制胜,我这般大张旗鼓的出兵,自然不是主要目的,恩,以上官信的狡猾,自然是要一直抓了西陵在手,以保证自己的地位不受动摇的,哪里就会在我兵临城下的时候,乖乖的放了他?所以……我就用这几十万的大军做幌子,迷惑上官信,让他以为,我是要用强硬的手段从他的手里抢西陵的!
实际上,在第二天的晚上,我就留了长卿在城里易容成我的模样,继续依着我吩咐的事儿布置一切,我自己,则是跟着梓潼的斥候营先行一步,急行三天三夜,秘密潜入了祁国的帝都!
只是,我做梦都想不到,我带着梓潼依着霜给我的地图上画的密道进入软禁西陵的皇宫院落,会见到那样的西陵,只一眼,我的眼泪,便汹涌而出,恨,在心里埋了种子,生根,发芽……
☆、断锁
昏黄的屋子里,只燃了一根拇指粗的蜡烛,没有地龙,没有火盆,阴冷的像是地牢,唯一能算是摆设的东西,便是西陵躺着的地方,铺着的一张看不清是什么皮子的薄毯,而且……他的身上,没有半片儿布帛,竹筒粗的铁链锁着他的手腕和脚腕,另一端,连接在墙上!
数九寒天,遍体鳞伤,半身的红白之物,再清楚不过的告诉我,之前,至多不超过一天,他还被人强迫着做过那事儿!
西陵!我的西陵!我一心等着他回凌国接我去的西陵,过得,竟是这样连囚犯都不及的日子!
该死的上官信!
你不得好死!
若不是不会武技,这一刻,我定会一拳打碎了这暗道的墙,扑过去,把他从锁链上解救下来,然后,然后冲去上官信的寝宫,把他碎骨凌迟!
王妃殿下,你冷静些,咱们还不能确定,这……就是陵王殿下……
我明显的感觉到,跟着我前来的梓潼,拳头也缓缓的捏紧了起来,很显然,他也是在极力克制,“或者,这只是上官信用来骗王妃上钩的诡计,也未可知……”
霜之前已经派人来查过了,应该,不会有错。
我费力的从齿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来,便要动手去摸霜地图上标记的机关,想要掰开暗门,去西陵身边,想法子放他下来,不想,梓潼却是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阻止了我,“你做什么!你没看到,西陵正在那里受苦么!我要放……唔……”
王妃殿下冷静些!那人的脸根本就看不到,又不发出半点儿声响,未必就是陵王殿下!这暗道珍贵,万不可一时冲动,毁了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咱们再等等!等有人来送饭或者探望,核实了这人的身份是陵王殿下,再动手营救不迟!
梓潼忙不迭的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发出声音来,然后,把嘴凑近了我的耳朵,压低了声音说道,“王妃殿下跟陵王殿下相处也算有些年头了,应该不会不知道,陵王殿下的武技是极好的,若那人当真是陵王殿下,王妃殿下这般大声的说话,他断没有道理不做反应才是!”
被铁链锁着的西陵似是稍稍动了一下,抬起头,有些迷茫的往密道有窥孔的方向,也就是我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他的头发披散着,挡住了脸,任我怎么仔细的想要看清他,都不能……
咯吱——咯吱——咯吱——
硬底靴踩入积雪的声音,自远处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末了,突然消失了一下,门外,响起了铁链撞击的声响,想来,是有人在开锁了。
梓潼朝着我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捂着我嘴的手,依旧没有移开,待看清了进来的人,又伸手环住了我的肩膀,把我禁锢在了他的怀里,不让我有半点儿移动身子的机会,我感觉的到,这一瞬,他的身子,有些变得僵硬了起来,不是紧张,而是,愤怒。
进来的人,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袍子,样貌,跟西陵约莫有三四分的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些不招认喜欢的阴暗,西陵曾说过,他们兄弟,好好儿的活大了的,就只有三个,于今,那个什么上官铎也死了,这个人,想必,就是上官信不会有错了!
哥哥今日可有想我?
上官信解开斗篷的带子,将斗篷丢在一边,然后,移步走到了被绑缚着的人的身边,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哦,对了,险些忘了告诉你,前几日,我让人给凌国的太子府和雪园都送了请柬去,邀请他们,参加你元月十七的大婚,恩,你猜,你的小情人会不会不要命的跑来,跟你对致?”
渊离才不会上你的当!
被绑缚着的人虽有些声音嘶哑,气势却是不减半分,调子里,犹带着不屑的笑,突然,一口唾沫,吐到了上官信的脸上,“我已经让长白去给他送信了,他最听我的话,定会在十五城自立为王,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法子激将,都不中你的计,你,就死了心罢!十五城,会永远的成为扎在你肉里的刺,费尽心思,也休想得到手!没有人能伤害他,我绝不会给你半点儿的机会,让你有机会伤害他!”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想起,西陵的脸被上官信打到了一边,乱糟糟的头发扬起,露出了他没有了半点儿血色的脸,以及……唇角溢出的,赤红色的血!
上官信!你不得好死!
我的眼泪奔涌而下,恨不能马上冲过去,把上官信那个混蛋剥皮抽筋才好,只是,梓潼紧紧的把我圈在怀里,让我动一下都不能,“西陵……西陵……”
王妃殿下,大局为重。
梓潼深深的吸了口气,把我圈得更紧了些,“屋子外边,皆是上官信的人,咱们这么贸然冲出去,不但救不了陵王殿下,反而,会让咱们也身陷敌手,万万不可!”
于是……
我哭着,心疼着,生不如死,眼睁睁的看着上官信这个禽兽不如的混蛋,又折磨了西陵一次……
西陵倔强的不肯服软,上官信便疯了般得折磨他,软鞭,竹针,烧红的烙铁……
末了,更是启动了机关,把西陵双腿分开的倒吊了起来,将一支儿臂粗的玉势刺进了他的身子!
我终是忍无可忍了,一脚跺上梓潼的脚,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然后,扳动机关,打开了暗门,从腰带里胡乱抓了一瓶毒药出来,冲着上官信的后背撒了过去,“你这个混蛋!你去死!去死!”
那被我随手抓出来,撒去上官信身上的毒药发出了一蓬蓝色的光影,然后,便缠绕在他的身上,让他反应都来不及的倒了下去,这时,我才知道,这毒……是我做出来的两份寒毒里的一份,另一份,被我交给了长卓,带回去给霜解身上的火毒……但愿,长卓能顺利的把那份寒毒带回去给霜,不然,我可没有多余出来的原料,再做一份出来给他了……
渊离?
被倒挂着的西陵似是微微一愣,继而,便难以置信的盯着我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长白没有回去么?!他没有转告你,我让他转告你的话么?!你向来都是听话的,你,你这次怎,怎得,唔……”
你这个混蛋!竟敢想甩开我!我告诉你,你给我听清楚了!没门儿!
我一边哭着吻上了西陵的唇瓣,一边手忙脚乱的帮他取出身子里的玉势,然后,扳动机括,把他从倒吊着的样子解救下来,“回家,西陵,咱们回家,你若是抹不开手足相残的面子,这一日的仇,我来给你报!”
缠绕着西陵手臂和脚踝的铁链,我找遍了整个屋子,甚至连已经晕过去了的上官信的身上都没有放过,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我在哪里都寻不到,能解开西陵锁链的钥匙!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西陵,我不要留下你,我,我,要不,要不我杀了上官信,这样,这样,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门去了!
我见过不少死人的场面,却是从来都没有当真亲自动手杀过人,不过,此时,为了西陵,我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这般想着,我便从衣袖里拿出了几不离身的骨针,从里面拔出了一根最长的来,就朝上官信的脑门儿上扎去……索性这骨针够结实,连千年寒铁铸的链子都能扎透!我只消把上官信这个混蛋的脑壳扎穿,他肯定,就活不了了!
梓潼!
西陵被缚着,够不到抓住我,眼见我就要把针扎进上官信的脑袋里去了,突然,冲着跟了我进了的梓潼喊了一声,“拦住他!”
是,主子。
我不会武技,速度自然比不得会武技的梓潼,尽管我已经使出了拼命的劲儿,手里攥着的针,还是在只距离上官信不足半寸的地方,被拦了下来。
西陵!你,你为什么要阻止我!这链子根本就解不开!不杀了他,待他醒了,喊侍卫来,咱们可,可如何是好!
我用出全身的劲儿,甚至把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手上,却是可惜,这半寸之差,竟是连一毫,都没再多近半点儿,“我知你是舍不得这手足之情,可是,可是,我并没让你亲自动手啊!我杀了他,这,这根本就与你无关!”
你不能杀他,渊离。
西陵浅浅一笑,苍白的脸上,泛出了一丝淡淡的血色,“杀了他,你便是犯了弑君之罪,依着祁国的刑律,就不能再做我的正妃了……来,过来,把你手里的骨针给我,我能打开这些该死的链子,听话……”
听西陵说他能打开链子,我紧绷着的身子,才算是放松了一些下来,对的,我该相信西陵的,他从来都是……无所不能,从来,都是不会骗我的……他说,能,那,便一定是能!
没想到,你竟会随身带着这副骨针,这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西陵笑着从我的手里接了骨针过去,攥紧,运气,用针尖儿在缚住他手腕脚踝的铁链上划了一道,便听见“咔”的一声,那铁链,便断了!
我难以置信的凝目看去,竟见,那铁链被划断的地方,是刀削斧劈般的整齐,压根儿就不像是被一根针弄坏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沦落楚馆
你看,我就说,我会有办法的。
重得了自由的西陵冲着我浅浅一笑,伸手,自梓潼的手里接过斗篷,裹住了身子,然后,把我揽到了他的身前,低头,啄了啄我的眉心,“你这个不听话的小坏蛋,最需要乖乖听话的时候,偏偏不听,这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让我怎么活,恩?”
你不让我来救你,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
我往西陵的怀里蹭了蹭,突然想到,他的身上有伤,忙撤开了身子,不让他抱,“看你,身上脏的这个样子,就乱抱人家!走啦!回家!洗干净了,再说!”
我恨不能把你弄得跟我一样脏了,旁人都下不去手才好!那样,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我的心思,从来都瞒不过西陵,他笑着把我扯回了怀里,一用力,把我横抱了起来,带着梓潼,朝着我刚刚打开的暗门走去,“走!回家!”
沿着来时的暗道一路走出去,我和梓潼放在那里的马车,果然还是在的,我扯了西陵上车,把马车上早就备着的衣裳拿出来给他,说实话,原本,我是只打算给他换一下衣裳,去一去被关押的晦气的,却不想,竟是比原本的打算,更加合用。
西陵的身上有伤,马车自然不能走得太快,我和梓潼出来的急,也没想到,西陵有可能会受伤,所以,除了我身上随身带的银针和几种毒药,便再也没有旁的合用的药材,能用来帮他处置伤口,再加上,这一路,我们不能暴露身份,住不得客栈,进不得城……一来二去,西陵身上的伤便发了炎症,烧得他昏昏沉沉的,在马车里面,只抱着我的手臂不松的睡,不停的说胡话。
再这样下去,西陵会烧坏的,梓潼,把车停下,我去城里,买些药材回来。
眼见着西陵烧得越来越厉害,从河里取来给他敷额头的冰块,都化了干净,我再也忍不住了,推开门帘,冲着在外边赶车的梓潼喊了一声,让他停下车来,“你继续驾着马车往咱们来时的路走,我买到了药之后,会买一匹快马骑了追你们,如果,今天天黑之前,我还没有追上你们,那便是遇上麻烦了,听好,便是遇上麻烦,我也能自己应付,你只管不要回头,加快了速度往咱们的营地赶就好,寻到长卿,让他给西陵医治,我不敢保证,军中还有没有别的细作,所以,为了西陵的安全,如果,我回不来,就一定,只能让长卿来给他医,明白么?”
王妃小心。
听了我的话,梓潼的眸子闪了闪,对我的排斥,好像一下子就少了很多,伸手,扶了我下车,顺手,给西陵换了一块裹了冰,用来敷额头的布巾,“若是遇险,一定不要死抗,梓潼带了主子回去之后,会回转身来救你!”
我点头答应了一声,便揣了钱袋,易了容,走上了官道,却不想,这一入城,我竟真如我自己的乌鸦嘴说的那般,遇上了麻烦……若不是我随身还带了霜给我的,易乐庄的印鉴,我怕是,这辈子,都要身陷囫囵,再也见不到我想见的人了!
一路沿着官道往后走,算着时辰,我应该能在晌午的时候走回之前经过的城,然后,买药,买马,出城,至多,能再用去半个时辰,我的马骑得不甚好,比不得会长白他们那样,能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之类,但,再慢,也总比梓潼驾得车要快些,想来,天黑之前,追上他们,是不会有问题的!
我本就长得不高,在凌国的时候,尚不算显眼,但,在祁国这人人都长得很高很壮的国家,我这身量,却是连许多女子都比不上了……为了让自己不要太显眼,我只得在进城之后,待人接物,言谈举止,都假装成未成年的孩子模样,比如,买药,就跟药店的老板说,我娘让我来买什么什么,跟马贩子说,就说我娘让我来给哥哥买马,以备他赛马大会时用……连旁人问我年纪,我都不敢说自己已经十五岁了,只说,我哥哥今年刚好够年龄参加赛马大会……
我曾听西陵说过,在祁国,每年都会有赛马大会,历时一月,哪怕是战时,也决不会停,介时,哪怕是正在交战的双方,在这一个月里,也会放下所有的仇恨,前往纳达草原营地,参与盛会。
算来,现在,距离赛马大会,刚好还有不到一个月,我借着这个借口,原本应该是最最恰当不过,可是,不巧,我却是在城里,遇上了熟人!
离主子这是要去哪里?
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挡在了我的面前,声音让我觉得耳熟的很,却是怎么都想不起,这人,我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你认错人了!
我抱紧怀里的草药包,往后倒退了一步,伸手去摸我刚买的马匹的缰绳,却不想,竟是摸了个空,险些摔倒,“你,你想做什么!”
离主子在这儿倒是过的快活!丢我家主子在雪园里寝食难安的遣人四处寻你,难道,你就不会觉得内疚么?
那黑衣人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毫不客气的把我从地上拎了起来,扛上了肩膀,“我家主子吩咐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离主子莫怪,长洛,得罪了!”
长洛?你,你是长洛?!你放开我!放开!
一听这易了容的人是长洛,我顿时全身都绷紧了起来,之前,他就曾做过把我从山崖上丢下去,想摔死我的事儿,若不是我命大,掉进了水里,现在,怕是早就投胎去了!这次,渺又下了这样的命令,那不是,不是……给了他理由,让他杀了我么!不行,我得逃走,一定得逃走,我,我不能这般的坐以待毙!
离主子放心,这次,长洛不会再让你从山崖上掉下去了。
长洛沉沉的一笑,伸手,在我颈子后面一点,将我点晕过去,丢上了一旁的马背,有意识的最后一刻,我听到他说……他就不信,我这一次,还能有本事再逃掉……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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