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戴着恶鬼面具的男子脚下随意的步伐。
“怎么……不跑了?”
恶鬼面具下的男人的声音却是出乎意料地好听,只是此时的李不为显然没有那份欣赏的心情,他只是艰难地扬起脖颈来,定定地看着那个人,“……看在我多年为封公馆尽职尽责的份上……柳阎……柳先生,不能放我一马吗?”
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轻撩了衣袍下摆,半蹲下/身来,声音里似有笑意,却在这萧瑟的夜里只浸着寒气――
“看在你尽职尽责泄密有功的份上,我留你全尸。”
“柳笙――!”
李不为像是被人咬了一口似的,面目愈发狰狞,“――你他妈这么干――就不怕寒了兄弟们的心吗?!”
“有罪必惩,奖赏分明……”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不急不慢地低了低身,“这样才能不寒了兄弟们的心。……可惜你这一步走得太偏了,恐怕以后,我不会有再慢慢教你的机会了。”
瘫坐在地上的李不为已经知道自己求生无望,确切说,他从见到这个男人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希望彻底湮灭了;只是到了最后死心的这一秒,他却是神经质一样地笑了起来:“……柳笙……哈哈――枉你‘鬼军师’的名号啊…………你早就在这儿堵着我……可你知道吗?!――”
李不为用力地将手里轻若无物的盒子掷了出去,砸在地上,盒子打开――
空空如也。
李不为笑得气声嘶哑而阴戾――
“这里面的东西早就被我送走了――!!设这么大一个局却丢了最重要的东西――你柳笙就是个笑话!――‘鬼军师’?!――狗屁――!!”
李不为仰天大笑,笑得都快断了气,只是这漆黑的诡异的码头还是只有他的走音的笑声――他所期待的那人的懊恼,根本半点都没有――
李不为僵住了,他木钝地看向已经站起身看着他的男人。
他从那人的眼睛里看出了怜悯――就像是佛祖怜悯蝼蚁一样的神情。然后他听见那人用从始至终不曾改变过的、不急不缓的语调,叹了一声,道:“……我留你全尸,是看在你尽职尽责,……泄密有功的份上。……你就是总学不会听话,才会落得这个下场的,李不为。”
“……”
许久的怔忪之后是疯狂的前扑动作,“――柳笙――!!!”
只是砰砰两声闷响之后,李不为就已经双膝一软跪在原地,而从始至终连挪步都没有的柳笙只是用波澜不起的声线淡淡地开口:“人活于世,有所不为……这第一步你都没做到,罢了吧,……李不为。”
他挥了挥手,阴影里掠出两道身影,将跪伏在地的李不为拖离了月白袍子的男人的视线。
柳笙垂眸望着地上的那两摊血迹,半晌无言。
直到又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
“柳先生,时候不早了,封老板请您回封公馆。”
柳笙眼底浮掠过复杂的情绪,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知道了。”
44封公馆(二)
若说卞都这华国第一城里,名声最大的,不会是最繁盛的长街上那几家旗子颜色各异的驻华使馆,不会是那“夜色”里妖娆妩媚的头牌歌女,不会是那逞凶为恶的巡捕督察……而是那位在十里洋场都能只手遮天的封公馆的主人――
封乾。
封乾是十里洋场里站起来的一个传说,是卞都的人们于苟且偷安里、茶余饭饱后啧啧称奇却又褒贬不一的人物。
卞都的地皮寸土寸金,只可惜华国在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有着玷污般的烙印,这里对于华国的军/阀与政/府来说都是不可踏足的禁区――
能在这里站稳了脚甚至于翻云覆雨的人物,……街边的傻子都知道封乾不是干净的背景。
自然少不了拦住封公馆出来的车大骂“卖/国/贼”的那些爱国/志士。
时逢乱世,华国土地上的人命更是芥草般的轻贱,在这卞都的一亩三分地上,封乾摆摆手都能将一条人命吹散。
他却没这么做过――
“难道他能像古时君子一样礼贤下士?”
在路边的茶铺听故事的外地人一脸“你一定在骗我”的模样看那个开口的中年人。
中年人目光扫过来,将人上下一打量,冷冷地笑了声:“你以为能把十里洋场的势力全部攥进手里,都是靠吃斋念佛搞慈善弄出来的?”说完这一句他就转过脸去,似乎懒得跟这个读书读傻了的人计较,继续声情并茂道:“这些人呢,要是落进封老板手里,那都是全部送去前线――这可真是求仁得仁――要我说,封老板这一手,玩得可真是高,杀人不见血――最起码,这血不是沾在自己的刀上。”
只是旁边刚才开口的那个外地人忍不住又凑上来:“听您的意思……这还有一些落进谁的手里了?”
只是他这话音一落,本来聚了满桌的人圈里,温度好像呼地一下就降下来了,外圈的几个甚至都冷着脸色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那些目光搞得这个外地人有些莫名其妙,但又觉得每一个人的目光里都很是复杂……似乎介于恐惧与厌恶之间,只不过前者要更深更沉一些。
等到那个外地人回神,却是最开始说话的中年人都结了账转身往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