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给我送了一个我绝不会拒绝的人。”封乾惯于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点柳笙看不懂的情绪,“何况即便是兄弟阋墙,也该先共御外侮……所以在南北开战之前,我们还是同一个阵营的人。”
“所谓的外侮不都是自家的‘兄弟’在代言?……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少帅该比我清楚。”
柳笙轻不可闻地笑了一声,直望过去的眸光里却不见半点笑意,“既已经撕破了脸,少帅何必把我当做三岁小儿来哄?”
封乾沉默地看着他:“……”
见对方的这个反应,柳笙对自己的猜测愈发有了几分确定,“少帅与我亦不是初识,彼此都了解得足够深入了,自然也不需要打这些太极――既然您不想除去我,那就应是有所求,若是我自知不能,那也省了少帅与我浪费时间。”
封乾仍是沉默,在柳笙几乎快要磨尽了自己的耐心时,男人却是兀然撩起了唇角,抬手不轻不重地捏住了面前那尖削的下巴,笑容在他的眼底一闪而逝――
“你永远这么牙尖嘴利么,……沈凡。”
那个很多年都没有人再提起过的名字让柳笙的瞳孔轻轻地缩了一下。
“……既然你已经完全清楚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我不可能为你所用,”柳笙侧脸避开那人的遏制,退后了半步后冷笑着看向对方,“何必白费心力呢,唐少帅?”
“沈家当年的覆灭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封乾悬于半空的手垂下来,不见恼怒,语气平淡:“你若是一心复仇,就更应该借我为助力。”
“就算没那么简单――你唐家也是参与在内!”柳笙冷目相对,“我借你做什么?你唐家与南边的孙总统可是世交莫逆,当年沈家在唐大帅的辖区里被人灭了门,是你们脱得了干系?还是你能与孙总统相阋?!”
“当初是有人用沈家与孙总统做了交换,而那些人现在就在北方政/府的高层里。他们把你送到我身旁是想借刀杀人,――不管最后死的是谁,他们都是得利者。”
封乾的声音里温度陡降:“你真的甘心就这么遂了他们的意吗,沈凡?”
柳笙垂眸立于原地,片刻后他重新抬头,那辨不清内涵的笑容已经习惯性地挂到唇角,他笑着前倾了身体,眼底暗光流转:“……那就开价吧,少帅。”
此刻他的脑海里已经理清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络,一条条脉络平展出去,筹码已经被他握在掌心……他要做的就只剩下与这个男人的一场博弈――以不计代价的风险获得最大的收益。
封乾的眸光先是停在相距甚近的那张脸上,然后便顺着那人宽松的睡袍领口落下去,他的眼底像是拉下了夜幕一般曜黑,似是要勾着人堕入到无底深渊里去――
“我要你。”
字字千钧。
扬起的唇角骤然僵滞,柳笙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皱起眉:“……哪种意义上?”
“你能想到的……全部。”
柳笙沉默了几秒,然后似笑非笑地抬起脸,仰看着男人微微狭起了眼睛,“这空手套白狼的手段,少帅玩得连我都不得不叹服。”
“我的‘定金’应该已经到了。”
封乾神色不变,“方才林向成是为着一个人而来的――王守岳,我父亲的老部下,南统二十三师师长;几日前因下属叛投北统,率亲兵仓皇逃窜;如今应该是要回南统述职。只不过他身后北统特/务咬得太紧,他只能进入卞都向我求助。”
“……这与我有何干系?”
“你不是想知道当年沈家为什么会在我父亲的辖区里被人覆灭了吗?”
封乾垂眸,“他是孙总统的人。”
两句似乎毫无关联的话让柳笙瞳孔狠狠地一缩:“……”
封乾的语气依然平缓:“现在,他在你的砧板上了。”
48封公馆(六)
封乾的话音一落,柳笙便直接转身出了书房,即将手刃灭掉沈家的直接凶手的冲击已经让他忘记了作态。
他也就错过了身后封乾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掠过的情绪。
封乾一个人在书房里站了半晌,才慢慢地舒出一口气,也将身体里那种难言的躁动与欲/望压抑了下去――
他不必急于此时就索取那人的“定金”,因为总有一日,他要叫沈凡连本带利地交予。
本想直接跟下去的封乾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回到桌案前重新坐下,他从右手边的抽屉里取出几张纸页,拿起一旁的钢笔,墨色的苍劲字迹在笔尖下龙蛇游走。
一刻钟后,封乾将手中内容大致相同的几张纸页一一检看过,确认无误后按动了桌下隐秘处的一个按铃。
片刻之后,稳健的脚步声在长廊里响起,伴随着敲门声叩响,封乾抬眸望着敞开的门处站着的人,淡淡点头,“请进。”
那名面孔陌生的男子走了进来,挺拔的步资流露出训练有素的军人本质,他站定在桌案前:“少帅。”
封乾将手中的一沓纸页递了出去,“一周内,清理所有三级嫌疑及以上的情报人员,其余嫌疑情报人员进行布控。清理行动后立即更换原密码,启用新密码本;并电报这几位师长,进入二级战备状态,有新动态或命令我会立即下达,――提醒他们,情报机构必须保持高度的清洁性。”
走进来的这名男子显然有些惊讶,脸上虽未表露,却还是开口问道:“少帅,‘清理所有三级嫌疑及以上的情报人员’,是包括几处师部吗?”
封乾看了他一眼,“所有。”
男子面露难色:“三级嫌疑情报人员中有几位堪称栋梁之才,直接清除是否会引来几位师长的异议?”
“既已列为三级嫌疑,必然有过外倾的行为或言谈。”
封乾仍是低头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件。
“恃才傲物年少轻狂总是难免……”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