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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9.两种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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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老的寓言故事中,不论东西方都会有个经常出现的职业,农夫。尤其是在伊索寓言,这个职业更像是两个矛盾体糅杂而成,互相对立又紧紧融合在了一起。

里,农夫们是帮了牧童两次的好人。但在得知自己被骗后选择不再帮他,任由狼把牧羊叼走。而到了,农夫依然是个帮蛇暖身子的好人,结局最后被蛇活活咬死。

两则寓言里的农夫正代表了国内医生的两种极端状态。

一种是吃一堑长一智的前者,他们大都位于医疗这座金字塔的底层。高年资住院、住院总值班、主治或者副高,都算在其中。

没有实习生和刚入院工作的小住院,那是因为他们还一腔热血,仍处在“被骗”阶段。

经过被骗阶段后,这些遭到社会毒打的医生们便树立起了和患者家属们之间的高墙,坚决划清界限。平时站在干岸上自诩清高看着风景,一旦出现对自己不利的局面就选择放弃,或转院、或卸责、甚至虚与委蛇。

就像防止山火一样,先自行用火烧出一片防火隔离带再说。

另一种则是标榜仁医仁术的老好人,这些人一般都位于金字塔的中高层。各科主任、学科带头人、一路往上走的高位,甚至是旁观着一切却能指手画脚的媒体和舆论大众,也都能划归其中。

不管病人和家属是什么情况,有没有错,先救再说。即使知道对方有黑历史,甚至会对付自己,砸掉整个科室,威胁到医院其他人的生命,他们也义不容辞。

最后或许成就了他个人的光辉,但却用自己超脱世俗的道德价值观,在舆论的无限放大之下,绑架了一群仍有自我利益底线的凡人。

如果真的如此,或许还可以说一句是对人类精神升华做出了贡献。

但可惜的是,其中更多的是虚伪。

祁镜从小就痛恨当寓言里的农夫,但没想到的是,长大后的他做了最符合这种定位的职业。

在国内,就有不少医生就处在了这两种状态中。

有的医德高尚得无以复加,恨不得燃尽所有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最后这种千万才出其一的圣人,却成为公众评判这一职业的行业标准。试想人人都把爱因斯坦设定成正常人类的标准,恐怕全地球就没几个是正常的了。

这种情况也非医疗一家,教师、警察都是如此,甚至还被人分进了服务性行业。

另有一部分医生冷漠得形同陌路人,因为看到了几篇老奶奶摔跤碰瓷讹钱的报道,就下定决心绝不扶老奶奶过马路。如果yi情期间,是这种人冲上抗yi的第一线,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祁镜哪边都不想站,只想贯彻寓言所传达的思想:分辨善恶。

病人不可能全是蛇,有可能会是松鼠,也有可能是个小白兔,为了避开1%的蛇而舍弃掉99%的其他小动物,这是得不偿失,也与医生的职业精神相背。

见了蛇还抱着取暖那是没脑子,见了其他小动物一律当蛇来处理那是没医德。

张振国之前绝对是狼来了中小牧童的代表,一直隐瞒手指肌肉抽搐的症状不说,给诊断带来了不小的困难。但凡事要分开对待,在祁镜看来,下午的胃疼肚子涨未必是假的。

多年临床经验能让祁镜迅速分辨出病人和家属医闹的几率,为此他还设立了一堆标准。

占有其中三条,触发医闹的可能性高达30%,一旦占上五条几率就会翻倍。如果再多出两条,那医闹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发生只是早晚而已。

“四条?哪四条?”纪清有些好奇。

“家庭内部关系有矛盾,对医生的判断表示不理解,诊疗过程中有不满情绪,家庭是低收入阶层。”祁镜边走边说道,“人我没见到,不过这四条已经说明了,只要病人出事,儿子医闹的几率达到了40%以上。”

高健轻哼了一声:“明天早上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

“谁知道呢?”祁镜摊了摊手,笑着说道,“不过我敢肯定,如果老张回家出了问题,再送来医院的时候就是我们赔钱的时候。”

“又是人道主义赔偿吗?”

“肯定的。”

“还有其他条目吗?”胡东升对这些很感兴趣。

“有不少,不过现在不是说他儿子的时候......”说着说着,四位白大褂已经来到了张振国的床边,“老张,我又来看你了。”

张振国显然有些困了,报纸放在了一边,人斜躺在枕垫上,背对着他们似睡非睡。听到耳边响起了人声,他翻了个身,眯起眼睛看向这些年轻人们。

其中三位是他这两天接触过的年轻医生,都有印象。而另一位有点面生,但在看清后,却让他忍不住心里一哆嗦:“你怎么又来了......”

“听我同事说,你下午肚子疼,我特地来看看你。”

祁镜很自来熟地拉了把椅子坐在了他床边,纪清他们则分开站在一旁。这就像电影里的黑帮老大找人聊天的架势,唯一不同的或许就是他们身上那层白皮了。

“就有点抽筋而已,和手指一样,呃~”老张打了个嗝,忍不住搓了搓手,说道,“你们之前腹部平片和ct都查过,不是没什么嘛。现在就有点肚子疼,竟然还要我重做,这说不过去吧。”

这话的矛头直指下午劝他复查的高健。

高健可不是软柿子,辩解道:“你突然出现腹部症状,为了排除腹部脏器的病变因素,这些检查当然得重做一遍。不排除腹部因素,怎么判断最后的问题出在哪儿?”

“好了好了,没什么好多,呃,好多说的,我都懂。”

老张挥挥手,下起了逐客令:“反正明天一早我就出院了,身体一直都挺正常,没什么好再查的了。”

这话说完,普通医生估计就放弃了,一肚子牢骚最后化成四个字:爱咋咋地!

但祁镜却不以为然,身边三位因为跟他时间久了也自然没什么感觉。当初建诊断部的时候,他就明确过部门的宗旨,救治病人是目的却不是最终目的。

他们只有一个心思,怎么才能把张振国的病因刨出来。

在祁镜的眼里,单看老张似乎没什么问题,可一旦带上周围的环境就会表现出了一种不协调感。大量的临床经验告诉他,这老头肯定有问题,大问题!

上午的张振国是个挺干净的老头,床面整洁,精神也不错。

早饭吃的干净,碗筷也及时清洗晾在一边。一晚上的垃圾被倒空,床边只留了一个清爽的塑料袋候着。就算他一直待在病床上,见到来人也会自然而然坐直身子,精神饱满。

但现在才过去十来个小时,整个样子就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床单上有几处肉眼可见的油渍,地面上还有洒开的水迹。晚饭明显没吃多少,剩下的和碗筷一起摆放在一边,竟然到现在都没收拾。现在的张振国也是待在床上,但看到祁镜他们却一直躺着,没有起身的意思。

其中肯定有心理方面的因素,但更多的应该是身体上的问题。

“头晕了?”祁镜看着他问道。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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