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觉得奇怪,一个医生为什么要来看尸检,人死了应该就没他们什么关系了吧。”
“你管那么多干嘛,我们时间很紧,别愣着了,赶紧做事。”
“哦......”
尸检是项技术活,但绝对算不上高端,毕竟在死人身上动刀可要比活人简单得多。但是为了保证绝对的客观公正,尸检成了一个繁琐到令人窒息的工作,其严谨程度直接决定了最后的结果。
钩端螺旋体和其他微生物略有不同,会侵犯全身各个脏器。
临床医生手里虽然有大把的临床症状,但他们毕竟不是透视眼,只能通过症状来判断钩体病存在于哪里。如果想要真正找到钩体,临床医生就有相当的局限性,需要靠尸检病理检查才有可能找到真凶。
对于女司机,祁镜判断是先有大脑前动脉的出血,然后才出的车祸,病变区域在大脑。
可许如英的检查方法却没有先重后轻的概念,直接选择开胸检查心肺。在下刀之前,为了提升些“趣味性”,她还特地提了个问题:“你们觉得这位死者哪个脏器受损伤程度最高?”
“大脑吧。”
“我也觉得是大脑,毕竟反复出血多次,脑组织早就被压迫得不行了。”
“呵呵,你们看着吧。”许如英用起骨剪,切开两侧肋骨,将整个正面胸廓切成了一个翻盖,“进入胸腔后,死者肺膜表面出现三处点状出血,切面可见两处斑状出血灶,压之捻发感有所减弱。”
“已经有肺出血了。”
“还算好。”许如英看了眼开口的祁镜,说道,“以前见到真正肺出血严重的人,这些出血灶都会融成一大片。”
“是不是那些肺泡里还会有严重的水肿?”祁镜顺着她的思路问道。
“对,也有可能出现一些小支气管里的淋巴细胞浸润。”
比起肺,心脏的检查要简单些,不过结果还是一样的。在心外膜、左心室内膜下斑点状出血,同时还有心肌间质的轻度水肿。
“拿去标好选取部位信息,待会儿做镜检。”许如英对着身边的年轻法医,把刚到手的两份组织切片递了过去,说道,“着重看炎性细胞浸润和水肿情况。”
“好的,我记下了。”内脏区域里钩体病最看中的就是3个部位,肺、肝和肾,许如英的下一站就是位于肺下方的肝脏。
老太手法娴熟到令人嫉妒的地步,而且对于重量非常敏感。取下肝脏后只是微微一抬手就猜出了它的大致体重,简直就和祁镜一模一样:“这个肝重了,大概在1850g左右。”(1)
在临床,没医生会去在意一个人肝脏的重量。但在尸检解剖上,重量就代表了脏器的病变情况。
“看来肝脏也没躲掉。”
“肝左叶包膜破裂合并出血,肝小叶结构消失。”许如英简单描述完自己看到的病变区域,然后延分叶间隔切开,露出了肝脏内部情况,“轻度脂肪变性,多灶性坏死......”
祁镜看着解剖完展露在面前的病理现象,说道:“恐怕是在她生命的最后关头,多个器官都扛不住钩体的攻击,全线崩溃了,”
“也许吧。”许如英又在破裂口周围切下几份肝脏,递给了助手,“待会儿给几个标本都做上levaditi染色。”(2)
“好。”
肝脏旁就是消化道、胰和脾。
消化道没什么问题,胰脏也只是有轻微的水肿,重量上变化不大。相对来说脾脏就要严重些了,不仅包膜紧张,切面看去整个脾也都显得非常肿胀。
“老样子,做镜检和levaditi染色。”
“嗯。”
整个内脏检查下来,祁镜没看出有非常严重的损伤。就算刚才肝脏上的破裂口,也没法和多发脑出血相提并论。
但当死者双肾被搬出身体后,祁镜有些暗暗吃惊,没想到问题最严重的会在这儿。
双肾包膜下严重出血,形成大量血肿,远看就像被吹了气一样。轻轻切开后,切面上能看到不少点状出血点和梗死灶。
“这肾......”
“钩体造成的严重肾出血和肾衰,就算救回来肾脏也没用了。”许如英靠着面前的尸体,就能看到她当初接受治疗的样子,“估计这儿会有不少钩体,来查一查。”
“嗯。”
年轻的助手看着尸体内部被搬空,突然想到了一个特殊部位,便开口问道:“许老师,我听说钩体病会有腓肠肌疼痛,是不是还要做肌肉切片检查?”
“肌肉?肌肉可以不查。”
许如英说完就想把目标放在尸体的脸上,但想着自己似乎回答得不太客观,又解释道:“我的意思并不是肌肉切片不重要,而是在这位死者身上不适用。”
“那腓肠肌痛是什么原因?”
“那是因为......”许如英可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看向祁镜。
祁镜倒也没让她失望,回答得不紧不慢:“钩体会刺激机体产生肿瘤坏死细胞因子、il10、钩体溶血素、细胞壁脂多糖等,导致人体横纹肌溶解、出血和坏死,所以会出现腓肠肌疼痛。”
“那不是正说明肌肉有问题吗?”年轻法医有些不明白。
“只是一些物质才让肌肉出现了变化,所以肌肉里并没有钩体。”祁镜笑着解释道,“就好比去吃火锅,有专心吃肉的,也有喜欢吃黄喉的。钩端螺旋体就是喜欢黄喉的那类人,专攻血管,对肌肉没多少兴趣。”
“不愧是一眼就看出钩体病的医生,说得很透彻。”
许如英没有吝啬自己的赞词,边说边从身边拿起一个摆动式电动开颅器:“接下去就是脑子了,多发性的脑出血,病变部位也很明确,就是大脑前动脉。那我们就先找大脑前动脉,把整根血管剥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