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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重如山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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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聋子又问:“你是谁?面生得很。”

陌生人说:“我姓戴呀——”

四聋子张大嘴巴,惊讶地说:“你就是戴老师?徒刑满了?”

戴老师说:“平反啦,无罪释放,冬至呢?”

四聋子说:“那不是,正忙着呢。如今铁锅顶着头,懂事多了。你瞧瞧,这是他的儿子。”

戴老师说:“他怎么会有儿子?我记得他应该还不到十五岁。”

四聋子说:“你记性真好。要到下半年才满十五呢!他是十四岁结的婚,一结婚就做了父亲,这在如今已是很了不起了。”

戴老师间:“他妻子是哪儿的人?”

四聋子说:“就是静文啦!”

戴老师问:“她不是冬至的婶么?”

四聋子说:“干柴烈火,生米熟饭,都是这种情况,谁还管得了,再说我们这儿也开始开放搞活了。”

说着话时,静文从里屋走出来,见到戴老师她猛地——怔,半天回不过神来。

四聋子将婴儿塞给静文,说该给孩子喂奶了。

静文一边撩起衣襟,扯出奶头,一边颤抖地喊:“冬至,戴老师回来了。”

喊完之后,静文将几颗眼泪滴滴答答地洒在婴儿的脸上。

冬至没听清,一边走一边用手使劲往衣服上揩,一边问:“来了谁呀我正忙呢!”走近来,见是戴老师,就咧咧嘴,说:“你——怎么又来了?”

戴老师说:“出狱后没事,来看看。你怎么老得这快?”

冬至说:“静文也这样说,说都快赶上我父了!”

冬至从腰上解下烟袋递过来:“你抽烟吧?”

戴老师说:“坐牢时戒了。”

静文说:“屋里有纸烟。给戴老师纸烟抽。”

冬至说:“没了。早上让我和父抽光了。”

静文低头嘟哝了一句。

四聋子插上嘴说:“你坐牢时,上面来人调查,我们可尽说你的好话,半个坏字也没说。”

戴老师说:“平反时警察告诉我了。我落难时,就你们没有落井下石。”

戴老师走时,四聋子中午饭喝醉了不能送,静文要去找跑不见了的猪,只有冬至抱着儿子陪他走路。那件花棉袄已经在儿子身上裹着。

太阳照在文化室外的**墙上,一层层石灰水遮盖的陈八代的字都透了出来。

戴老师问:“这上面的字,你都认识么?”

冬至说:“有几个认得,有几个不认得。”

戴老师又问:“给你的课本还在么?”

冬至摇摇头,然后反问:“你还来么?”

戴老师说:“等你的儿子启蒙时,我一定再来。”

冬至本想问戴老师,这次来是不是主要想看看静文,也想如实相告静文当初是那么喜欢戴老师。但是,冬至又有些不好意思,说正是因为自己看出来戴老师也很喜欢静文,这才跟着戴老师学习喜欢静文的。冬至好不容易准备开口时,一阵山风就将戴老师吹得老远,变成一只没办法说话的小小黑点。

一九八七年九月于英山文化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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